秦王政十年,这一年的生辰,是他一个人过的,他拒绝见我,甚至我做的面和礼物都被退了回来,甚至拒绝见扶苏。
这一定有个转机吧,毕竟记载中所言他有二十几个儿子和十个女儿。
茅焦啊茅焦你什么时候来,希望你来了以后,不仅可以改变下太后的局面,也能改变一下后宫的局面。
一月底,秦王烹杀了一个为太后上谏的人。
这只是第一个,后面还有二十五个。
没过多久又听说秦王患重病。
我听了一惊,怎会如此,虽然现下是冬天,的确容易生病,但他身体向来很好。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立马前往他的寝宫。
“姐姐,你还是别去了吧。太医说大王的病好像会传染。其他娘娘都没去。”子衿在旁边劝我。
我听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心疼。
我还记得我当初发烧感冒,父母日夜操心,一刻都不敢离开床榻,妹妹也会帮忙外出买药,为我冲感冒药或者贴退烧贴。
而这位万人之上的王生病了,身边却没有一个亲近的人照顾他,他的母亲还在被幽禁,后宫嫔妃又因为会传染都闭宫不出。
“怎么能不去?生病很难受的,我怎么会忍心让他如此。”我把扶苏托付给子衿,立马动身前往他的寝居。
宫外站了好些人,都是宫女和太监,都带着面纱,公公看到我,立马走了过来,低声说:“娘娘还是别进去了。大王现在病得很严重,还会传染。”
“无妨,我进去看看。太医是否在里面。”我对王洛的身体还是很自信的,她毕竟从小练武,体质比寻常人要好得多。
“娘娘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有太医在,大王一定会没事的。”他依旧在旁边劝着,我并没有理会他的劝诫。
“王上现下深陷痛苦,我不忍心看着他如此。我定是要进去的。”我不顾他的阻拦执意入宫,公公也跟着我进来了。
“臣参见娘娘。”太医背着药箱跪坐在他身旁。
“王上现在如何?”我看着眼前躺着的这个男人,已经要有一年没见到他了,他脸上的稚气已经全然褪去,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应该是发烧了。
“大王前些日子动了怒,又值深冬,体内燥热,还伴有风寒。不过风寒症状较轻,只是略微咳嗽罢。”我思考了一下,估计是说他感冒发烧了的意思。
“我这里有个土法子,可解燥热。”发烧,那肯定是物理降温最快了,再辅以几味清热解毒的药应该是两三天内就会好。
“敢问娘娘是何法?”他有些诧异,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毕竟生病的人是秦王,万万不可怠慢。
“用冰水浸没布,再将之敷在额上。”又听到他咳嗽了几声。
“此法可行,但如今寒冬,冰水至冷。”他思考了一下,缓缓说道。
不就是冷水吗,寝室洗漱的水也是冷的,还不是就这样过了几年,每次洗漱,手都冷得红肿,颤抖不止,牙齿至今都能回忆起那股刺骨的冰。
“无妨,太医既说此法可行,那我操之即可,还望大人配几味药方。愿王上早日康复。”说罢收拾了袖子准备开始。
他有些震惊,他点点头便先行告退了。
此时子佩恰进来了,我吩咐她去取几块布,和端几盆冷水。
我把布放进冷水里,片刻之后,捞起折叠好,放在他的额头上,几滴汗从他发丝滑落,我又用手绢给他擦拭。
放在他额头上的布不一会儿就开始热起来,我又立马把它扔回冷水,换了一张,如此反复。
逐渐地,手上开始痛起来,尤其刚没入冷水之时,和刚出冷水之时尤甚。双手红得像被烤熟了,每根手指像是不认识一样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我只能间接性地搓着手,尽量保持能动。
周围的奴婢虽然都说她们来,但是眼里却满是不愿意。
“没事,我来就好,你们万一没个轻重,让王上不舒服就不好了。”
晚膳送了过来,我轻声细语地把他喊醒,没想到等来的第一句话是让我出去。他见我没听他的命令,咳嗽了好几下。
顿时,我觉得我的手都不冷了,心反而是冷了。
罢了,他现在发烧得厉害,说胡话也是难免的。
他现在的力气是不及我的,我轻而易举地就抵抗了他的推搡。
“王上生病了,用完晚膳还得喝药。乖,听话。”现在的他就像小孩子,说话也没有力气,只能任由我把他扶起来。
他坐起来都有些费力,我便让他靠在了我的身上,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尽力地盖住他的上身。
“来,王上,吃饭,张嘴,啊......”我像哄着小孩子一样哄着他。
他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我也知道生病了没胃口,于是命人把饭菜端了下去。
再看他时,他就闭着眼睛睡了过去,沉重的呼吸声在我旁边环绕,仿佛在诉说着他的不适。
我吩咐子佩把盆端过来,我又给他换了一次冷水,感觉依旧没怎么退烧,我不禁有些担忧。
太医端着药进来了,还没怎么进宫就闻到了苦涩的味道,我咽了咽口水,还好不是我喝,真是苦了他了。
我接过他的药,苦味扑面而来,我迅速地屏住呼吸,鼻里却依旧充斥着中药的魅力。
我轻轻地摇了摇他,他微微睁开眼,一脸嫌弃地看了看药:“寡人不喝。”
我吹了吹汤匙里的药,摇了摇,浅浅尝了一小口,温度虽然刚好,但刚碰到舌头,我的嘴就不敢动了,久久不敢让它入喉。
我把药送到他的嘴旁,轻言说道:“王上,良药苦口利于病。王上药还是得喝的。”
他撇了撇嘴,眼睛看向旁侧:“寡人不喝。”
“莫非王上觉得药苦,不敢喝?”我偷着笑。原来堂堂始皇帝也有害怕的事。
“才……才不是。”他头撇得更开了,生怕闻到药的味道。
“臣妾原先以为王上什么都不怕,如今看来,王上竟然连喝药都害怕,看来臣妾得重新看待王上了。”激将法十分管用。
他转过头,微微张了嘴说:“寡人喝就是了。”
他闭着眼一口喝了进去,万事开头难,终于这一碗药被艰难地喝完了。
我把碗放到一侧,轻轻地扶他躺下,关心地说:“王上快睡吧。”
“寡人不需要你照顾。”我给他掖好被子,不理他的话语。反正他现在也治不了我,我倒是可以好好任性一下了。
他睡得很快,宫里迅速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我沥水之声。
我让旁人都去用膳,公公低声地说:“娘娘都还没吃,奴才们怎么能去吃呢?”
“没关系,我还不饿,倒是你们,累了一天,快去吃个饭吧。”我保证,我这句话绝对没有阴阳怪气。
刚说完,听到公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才绝没有劳累之意,奴才愿为大王和娘娘肝脑涂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可能觉得我在暗喻他什么都没干。
“公公多虑了,你们跑了好几趟换水,我在这儿又不需走动,待会儿我还得指望你们替我一下,我去吃个饭。所以,你们快些去吃饭吧,王上已经生病了,你们可不能生了病,否则就更没人照顾王上了。”
他愣了半晌,抬了抬头,颤抖地说着,“是,奴才谨遵娘娘所言,奴才先行告退。”
他们退着出了宫。
其实把他们赶出宫,一方面是为了他们着想,卖个人情,但更多的是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我看到他们离开了,便半趴在他的床上,撑着脑袋,摸摸他的发丝,笑着说:“阿政啊,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看到你那么难受,我也跟着难受。”
他长长的眼睫毛动了动。
“一年没见到阿政了,还是那么好看。”
我摸了摸毛巾,又有些烫,立马又起身换,我的手仿佛已经习惯了冷水带的疼,但比起手上的疼,我更心疼眼前这个生病的男子。
夜悄然而至,我知道这晚我注定回不去,他的烧依旧没有退,额头还是滚烫。
作为一个现代大学生,熬夜那可是必须的,有时甚至通宵复习都没问题,但那么久没熬夜,会不会已经不行了。
空气中多了浓浓的睡意,我看着旁边有些打盹的子佩:“子佩,你先回去睡觉,我在这儿就可以了。”
子佩听后立马精神了:“主子,奴婢还是在这儿陪你吧。”
我摇了摇头:“你先回去睡,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回去看看子衿和扶苏,这俩说不定把宫里弄得乱糟糟的。”
我想着这俩活宝不禁笑出了声。子佩知道我向来对她们都是极好的,于是便出去了。
“公公你也回去睡吧,夜深了。”这边这位公公显然没有那么好打发,“以后王上还得靠公公照料,公公也得注意休息才行。”
只听他微微叹了口气:“奴才之前听他们常常夸赞娘娘还不以为然,现如今倒是对娘娘敬佩有加。”
“公公言重了。”
公公终于是有些轻松,笑了笑:“奴才看得出来,娘娘是真心爱大王的。每次看到娘娘看大王时,全身都在放光。”
诶?真的吗?那么明显吗?
我噗嗤地笑了笑:“让公公笑话了。公公要不帮我多接几盆水,我在这儿坐着小憩一会儿就好。”
他点头利索地出了宫,吩咐了好几人,打了好几盆冷水端了进来,后又听话地退了出去。
现下,又只有我和他了。
我熟练地换着毛巾,看着他熟睡的容颜,开始幻想这个男人未来的样子,十几年后,他不会真变成历史书上画的那个样子吧。
我伏在他的身侧,手臂枕着脑袋,睡了一会儿,再醒的时候身上不知道怎么多了一件自己的斗篷,或许是子衿子佩来过吧。
小憩一会儿是一点儿都不困了,我原准备用手摸摸他的额头,但我的手已经没有知觉了,于是我便把我的额头贴了过去,好像退了点,见状,我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翌日太医也道:“大王是好些了,但痊愈估计得好些日子。”
根据我的经验,估计明天就能好。今天他似乎是清醒得多了,一大早就闹着要去上早朝。
“大王,此病还得久养,不可轻举妄动啊。”太医跪在一侧劝道。
没想到他那么早就是个工作狂,竟连自己身体都不顾了。
“王上,身体重要,臣妾向王上保证,明天就能痊愈。”说罢,太医着急忙慌地看向我,仿佛在告诉我,明天大王好不了,我们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他听后沉思了下:“当真?”
我点点头,事到如今,我只能赌一把了。赌太医的医术高明,赌降温作用显着,赌王上的体质和最近回转的温度。
他听后又躺了下去,我在太医耳边小声地说道,今天开些安眠的药,让王上多睡一会儿。
他听后稍微想了想可行性,然后点了点头。
今日显然是比昨日轻松点,毛巾发热的速度减缓,说明他的身体状况已有好转。
昨晚只休息了一会儿,所以今儿有些头痛。
今儿来陪我的是子衿,我让她去给我沏一壶茶,喝了后稍微好了一些。
到了晚上,太医把了把脉,松了口气:“王上基本上痊愈了。可能还会有些咳嗽。”
我也松了口气,看着他舒舒服服地睡着,顿感轻松,紧绷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瞬间脑袋开始有些发晕,我忍着支撑住,嘱咐了几句回宫了。
“娘娘,你的手已经肿得很厉害了,要不臣为你上点药。”我头痛得紧,想着应该没有大碍,就拒绝了匆匆回去。
回宫后,躺在我的床榻上,几乎是挨着床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