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二十八年。
不知为何,自从那次巡视之后,他偶尔竟会与我商讨政事。
这我哪里懂?
“臣妾不懂政事。”我最多在他旁边为他研墨,或者给他按摩肩膀之类的,其他的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当然如果你让我帮你算数理化我倒是没问题。
“朕只是想知道你们会怎么想?”
原来如此吗?
我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心里话,他总会把自己的想法又告诉我,我细细鉴赏一番后,不由得更加敬佩了。
我的想法总是只能解决当下,而他总会以长远眼光看待此事。
“皇上,此举甚妙,臣妾满心佩服。”我点着头,崇拜地看着他。
可渐渐地,我貌似也参悟了一些,尝试站在他的角度想此事,也能说出一些他的想法。
“与朕不谋而合。”他点着头,似乎有些激动,就像那些教书育人的先生终于把笨蛋教会了的感觉。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要干什么,但是见他貌似没有责备我的意思,我也就松了一口气。
之后甚至有人前来与之商讨之时,他也不会赶我走,反而是让我在其旁听。
于是,见他如此对我,我不由得想得寸进尺一下。比如提立太子一事。
要知道,提太子之事,无异是在提醒他已年老,说不定他还会以为你想让他早点死。
我抱着他的手臂,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笑了笑:“皇上那么辛苦,应该找人为皇上分忧才是。”
“你在这里,不辛苦。况且只要国盛,朕辛苦也无妨。”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
“臣妾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皇上还是立太子帮忙分忧吧,这样也有时间陪陪臣妾了。”声音越来越小。
他顿时停了手上的动作,我也跟着咽了咽口水。
“臣妾的意思是,早日立太子,也可早日培养。”我貌似越说越不对。
“无妨,你无需担心。”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眼,换了表情,威严地盯着我,“你那么早,就想当太后了?”
阿政,你放心,你还有好几年呢。
我立马抬了脑袋。
“臣妾无此心愿,倒希望早日离世,这样臣妾一生都可伴皇上,若皇上先走臣妾一步,臣妾愿以身殉葬。”我话刚说到殉之时,他用手指抵到了我嘴上,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使用兵马俑也是因为他不赞成活人陪葬,可他的废物儿子还是让整个后宫殉葬了。
“朕已有着重培养之人,你应该看出来了吧。”他回头继续批阅奏章。
我转过身面对着桌子,思考了一会儿。
真是不好意思,我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各位公子都有专门的先生指导,这如何得知?
“先辈代代流传,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若长不贤,则立贤。”他只是淡淡这样说着,“赵王迁非长非贤,故国灭,如此,可懂?”
我正欲开口,却被他揽进怀里:“朕知道你懂,不必言说。”
我点了点头,靠在他身上,他的意思果然是立长子扶苏。
那日清晨,他又喊了我去章台。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进去后,发现还有一些臣子,里面没有李斯,抬头一看发现他的表情十分严肃。
“夫人最近可有什么需要禀报的?”他厉声道,周围的臣子也看着我。
“后宫最近很和平,皇上放心。”我面带笑容回答着。
果然,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只能见招拆招了。
“有人说,你与朝臣勾结,可有此事?”他一直盯着我。
我立马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嗯?怎么可能?臣妾断不会为此事。”
这又是哪儿的谣言。不会是因为前些时间参政影响了他们的利益从而反过来想害我吧。可是我就在旁边听着,什么也没干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言语。一会儿,一人跑了来,递给了他一个袋子,那个人正是刚刚叫我来章台的那位。
咚的一声,那袋子被扔到我面前。
“夫人宫中找到的,还有什么说的?”
我看着眼前这个不熟识的袋子,十分疑惑:“这不是臣妾的。”
旁边一臣子说道:“臣见过这袋子,似是蔡大人的。”
蔡?那个郎中令?我不是把钱还给他了吗?
“蔡大人确实找过臣妾,可臣妾已经明确拒绝了。”我真挚地看着他,我知道他一定会相信我。
“洛夫人说拒绝了难道就拒绝了吗?”
“陛下明查,这种事情绝对不能纵容姑息。”
“如此,夫人,他们不信,你觉得朕该如何?”他继续盯着我,我也目不斜视地看着他。
“皇上是否可以给臣妾三天时间,臣妾必然给皇上一个答复。”
“陛下,臣觉得此事不能由洛夫人来查。谁知道她是否会伪造证据。”
“臣也觉得。望陛下思虑之。”他们叩首请求道。
他眯了眯眼,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办。
他们的意思我和他都心知肚明,既如此,自证清白的最好方式就是自请入狱。
“臣妾相信王上明辨是非,如此,臣妾自请入狱,以消众臣之疑虑。”我豁出去了,我选择相信他。
“不……”
他刚开口,就被一人打断了:“臣认为可行。”
几人跟着附和道。
他闭了眼,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睁了眼,看向一边,缓缓说道:“是该明查,押下去。”
又来到了熟悉的地方。
不过上次是在监狱外,这次是在监狱内。
我被特意安置到了单人间。我坐在床上,屏息凝神,思考出路。
“洛夫人。”我听到了熟悉的女声。
“洛姐姐!”是她们。
好几个都来了。
“洛夫人放心,嫔妾一定竭尽所能。”芈美人走在最前面,旁边挽着魏美人。
“洛夫人之前如此对我们,我们也该来报个恩。”魏美人似乎不是那个假笑了。
“你们知道得倒快。”我笑了出来。
真是好大的阵仗,探监都是组团来的。
“不仅如此,我们还打听到了那个袋子的主人。”燕姐姐果然啥都知道,“那个姓蔡的前几天刚被贬了,贬到了偏远地区的县令。”
我把和他见面的事说了出来。
“果然,他估计认为是洛夫人做的。”芈姐姐十分淡定,“自己反正回不去了,就想拉人入水。”
魏姐姐啧了一声:“真坏!活该他被贬。”
“那,那几个臣子好像和蔡大人关系很好。”韩姐姐也说着。
“洛姐姐,你最近没看到有可疑人员去你宫里吗?”一个妹妹发问道。
我摇了摇头,最近我确实都没怎么在宫里待着。
不一会儿又来了个妹妹,气喘吁吁地跑了来:“嫔妾刚刚问了子衿子佩,还有小木子,她们也没看见。”
“那估计不是他自己的人。”芈姐姐开始陷入了思考。
“应该是宫里自己人。如此或许好办了。”燕姐姐肯定地说着,“这样,洛妹妹,我们先回去分析一番,相信我们。”
“是啊!你放心!有芈姐姐在,你铁定没事!”魏姐姐灿烂地笑着看向芈姐姐。
芈姐姐走到门口难看守的侍卫那里,冷冷地说着:“照顾好洛夫人了,照顾不好,拿你是问!”
那侍卫哆哆嗦嗦地应着。
“那就多谢各位了。”我轻轻地向她们鞠了一躬。
她们朝我行了礼,退了出去。
果然农夫与蛇还是少数吧。
现在的情况算是开团吧,四舍五入算是后宫和前朝打了起来。我自然也不能闲着。
如果是宫里的宫女,那么估计现在应该已经死了,那死人无法提供口供,该如何证明我的清白呢。
上次和我见面的宫女我都没正眼看过她,谁记得她长什么样。
那个袋子!有一个人说那袋子是蔡大人的,一定是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的。
如果他找了宫内的宫女一定也是用大笔钱贿赂,若在哪个宫女那里搜到了类似的袋子或许我就有救了。
毕竟死人什么都说不出,所以我说她干了什么她就干了什么。
可是那个袋子现在在阿政那里,如何让她们看到那个袋子长什么样呢。
李斯也来了:“臣参见洛夫人。”
“李大人,还记得吗?这是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真巧,这次又是你在外面。”我打趣道。
不过一想到过个十年就是他在这里面,瞬间收了笑容。
“洛夫人,臣无能。此事原本应该是臣做,可是陛下说他要亲自查。”他似乎有些歉意。
看来他还是很重视结党营私这类事情。
“李大人认识前郎中令吗?就是那个姓蔡的,最近被贬的那个。”
他想了想点了点头:“此人能力有限,被贬是应当的。他祖父好歹与我也是故交,没想到如今却是这道光景。”
“蔡泽?哈哈哈,竟真是他的后代。”我当初听这个姓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了。
“洛夫人还认识他?”他更是疑惑。
我瞬间收了笑容,的确,我本不该认识的,清了清嗓:“李大人,今日皇上在我宫里找到了一个袋子,他们一眼就认出那是蔡大人的,你可知为何?”
“蔡家装钱用的袋子都是特殊的,深蓝布,有白色云纹,绑绳末尾有穗。”他缓缓说道。
这家真是讲究,不过正好,应该是一条线索,我让李斯帮我和芈美人说一下关于这个袋子的详细情况以及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看着地板良久,才说了好。
如此我也可在牢狱里轻松一些。
狱里的伙食倒还不错,没有很难吃。这个单人间甚至还有小床,貌似还垫了软垫,甚至还贴心地配了书供我看。
本来就是冬天,狱里更冷。还好被子比较厚,否则我可能要冻死了。
过了两天,仍是没动静,我在狱里踱着步,却见有几人进来,站在我面前,一人奸笑道:“洛夫人,要不你还是承认了勾结之事吧。”
“本宫没做?何来承认一说!”我白了他们一眼。
那人示意另外几人:“如此,洛夫人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本宫依旧是夫人,你们敢动一下试试!”我现在很有底气,毕竟他们最多是狱卒或者狱卒长,能奈我何!
另外的那人瑟瑟发抖起来:“算了吧,大人。洛夫人可是六宫之主,我们惹不起。”
“你是不是傻啊!她逼供了之后,陛下还会信她吗?她肯定会被废,到时候我们还会因功受赏。”那人狠狠地打了他的脑袋。
“我哥哥被贬你也别想好过!”他用仇恨的眼神看着我。
这人是活腻了吗?
靠着门楣获得了官位,却丝毫没有能力。早就该被废了。
“你们可要想清楚,听本宫的,还是听他的?”我冷哼一声轻蔑地看向他们。
他们被吓得看向他们的老大。他们老大竟然还是狱卒长,就这智商,就这说话水平,就这观察能力,都还不如旁边的狱卒。
他竟然用了逼供的法子,看来她们应该目前在上风。如此,我只需要安心在狱里等待结果就好。
“你们这些胆小鬼,还怕一女子?”他不会觉得他祖父还是秦的丞相吧。
他祖父也是十分聪明,怎到了他孙子这一代竟如此愚笨。我又想到了嬴政和胡亥,不免得让我对遗传产生了疑惑。
“怎么,你不会觉得本宫和寻常女子一般吧。你可知家父和家兄是谁?”我胸有成竹地说着,顺便转了转手腕。
我虽然不会武,但恐吓流是一定有用的。
他想了想,啧了一声,恶狠狠地看了旁边人一眼:“一群废物!走!”
呵,好笑。
如此等到了第二日,也就是事发第四天,用了早膳后才发现不对,开始困了起来。
该死!我怎么那么不小心,一定是……
“咕咕咕……”我被迫醒了过来,发现被压在了冷水里。
不一会儿又被提了起来。
“咳咳咳……”
“你是不是勾结朝臣!”他如今厉声道。
“本宫没有!咳……给本宫松开!”我被五花大绑,特别难受,一脚蹬开了后面的狱卒。
他又示意把我的腿绑了起来。
几个人死死抱住,把我的腿捆了起来。
我见状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他痛得直叫唤,还口吐脏话,猛地把我推到了凳子上。
后背遭受到了创击,狠狠地咳了起来,他勒住我的下巴两侧,迫使我的嘴巴张开:“灌。”
我双眼瞪着他,开始有些害怕起来了。
滚烫的花椒水霎时进了我的口,大部分直接入了喉,其他的顺着我的脸颊,流到了我的脖子,烫得像同时挂着无数游戏的电脑。
麻瞬间冲了过来,从喉中反冲到鼻子,想要咳嗽却被什么堵住,灼烧感开始蔓延,我感觉整个人仿佛在火中被反复炙烤。
紧接着就是强烈的窒息感深深地攫住了我,让我一时失去了意识。
李斯,你当时被逼供的时候也是这样痛苦吗?难怪你最后承认了叛乱,真的不能怪你。
我不由得对那些在近现代被讯问的人士更加佩服了,近现代的拷问手法只会更残酷,而我已经要不行了。
“洛夫人,还不承认吗?”他现在似乎在享受着虐待的折磨。
要不承认了吧,我真的要不行了。
好痛苦,因为这花椒却越发清醒,丝毫没有晕过去的迹象。
我确切体会到了生不如死的感受,胃里像烧了一大团火,果然,只能承认了吗,死倒是可以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