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父蒙骜数次率军出征,屡立战功。先后夺取韩国十余座城池、赵国三十余座城池、魏国五十余座城池,使秦国得以设立三川郡和东郡,并让秦国疆域与齐国相接,对韩国、魏国形成三面包围之势。
我深受家庭环境的熏陶,自幼胸怀大志,立志冲锋陷阵,报效国家。
所见之人无不夸奖我天资聪颖,日后定成大器。
那日正当我享受着祖父和父亲的赞扬之时,她趾高气扬地站了出来。
“你就是蒙恬?哼,我看也不过如此!”她仰着脑袋十分不服气。
她父亲听后,立马扯着她的手,让其道歉。她十分不服,便挣脱了王叔的手跑到我面前来,她比我大一岁,却还没我高。
“和我比一场!”她甚至没有正眼看我,已经开始热身运动了。
旁边他父亲还在和我父亲道歉:“小女自幼被惯坏了,还望蒙大人不要责罚。”
祖父倒是挺开心,笑道:“没事,让他们比比。”
“这,能与贵子相比,是小女的荣幸。”他父亲很是卑恭。
一女子莫非能赢我不成。
第一项,骑术。
她不似一般女子,像一阵风一般上了马,看到我,又不屑地转了头。
刚开始,我便轻松地超过了她。果然,她只是逞强罢了,可一半时,她就已经追上了我,甚至超越了我,我一惊,此马随我许久,她那马还是第一次骑。
最后竟然是我输了。
第二项,箭术。
她很从容地拿起了弓,一声令下,飞快地射出九箭,甚至最后一箭,是用脚蹬弓,手拉弦。
每一箭都正中靶心,不偏不倚。不免得让我有些紧张。
我拿起弓,瞄准目标,认真地射出每一箭,却依然有一箭没中靶心。
她却又拿了弓,把我刚射的箭又都射穿了。
这一项,基本上是完败。
祖父很是惊讶,夸赞道:“令爱很是厉害,真当佩服。”
“不敢不敢,不过是贵子谦让罢。”王叔谦虚地说道。
我才没有谦让,她明明是女子,为何那么强。
她看了我一眼,冷冷地笑了一声道:“不过如此。”
吃完饭后,我心有不甘,便自己练了起来。她又跑来,大声地喊道:“你都不问我叫什么名字?”
“敢问姑娘名何?”我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她。
“本姑娘单名一个洛字。记住了。你可是我的第一位手下败将。将来我一定有更多的手下败将。”她很是狂妄。
“嗯,我记住了。”我点点头。
那是我与她的初遇。
那一晚,脑海里全是她下午的英姿,她真厉害,让我满心佩服。
翌日下午,我正在读兵法,她又来了,拍了拍我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读兵法。”我慢慢地说着。
她细细地挨近了书看,脸已经和我的贴得很近,我的脸霎时就红了,她又离开了那书,摇头道:“不认识。看书有什么用?不如来和我比划比划。”
她使劲拍了拍我,手劲儿比祖父还大。
我摇了摇头,说道:“兵法很重要的。善武可做士兵,懂兵法可做将军。我自然是不甘心做士兵的。”
我又低头看了起来。她蹲在我旁边,手撑着脑袋,无聊地发着呆。
“好好好。可我不识字,你给我读!”她几乎是在下命令。
“嗯,好。”我很听话地给她读了,尽管是读了,她却有些听不懂,于是我又和她解释。
基本上她每个下午就会来找我。
有一天,她和我在大街上走着,看到一人被其他人拳打脚踢,她立马跑了过去,一脚把那些人蹬开,随即和他们扭打。
我把那受伤的人扶了起来,找了人为其上药。
她很快就把那几个人打趴下了,还有些差点被她折磨死。
她身上也受了伤。我叹了口气,把她带回家,上了药。
“疼死了!你轻点!”她使劲儿地拍了我。
“谁让你一个人打那么多人的!”我叹了口气,“下次不能再这样了,知道吗?”
她啧了一声:“那我要眼睁睁看到那人受欺负吗!”
“若你今天失了手打死了他们,就是你入狱知道吗,指不定还牵连其他人。”我给她上好药后,又端了糕点给她。
她摇了摇手表示不吃,她好像对吃的不是很感兴趣,对那些冷冰冰的武器倒是很感兴趣。
那夜,她带我翻上了屋顶,指着月亮,闭着眼,骄傲地说道:“我,以后要做天下第一厉害的女将军。你,以后要做天下第一厉害,不,第二厉害,不,第三厉害的男将军。”
“为什么是第三?”我有些不解。
“因为第一是我父亲,第二是我兄长。”她很骄傲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冲着她笑了笑:“好。你肯定可以的。”
如果以后每天都这样就好了。
在赵国的质子公子政被接了回来,那年他九岁,她七岁,我六岁。
祖父便让我和他一起练习骑射,所以见她的日子少了。
那日我正和大公子在练习箭术,她进了宫来找我。
不知为何,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就是秦国公子?”她依旧趾高气扬,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旁边的嬴政自带一股气场,冷眼盯了她一眼,她顿时吓得后退了几步。
“是。”他不看她,依旧拉着弓,瞄准着靶子。
我立马跑了过去,挡在她身前,小声地说道:“你怎么能这样对大公子说话?”
她死死拽住我,说话声音显然有些发抖:“我要和你打一架。”
她明明有些害怕,为啥还要和他打一架。
“若我赢了,以后你让我当将军,我什么都听你的。”
“若我输了,任你处置,当你夫人都可以。”
他冷哼了一声,不屑地看了一眼:“想当我夫人?你不配!”
“哈?你不会以为你真的会赢吧!”她虽然底气很足,但是却依然躲在我身后。
嬴政射了一箭,满意地点了头,不屑地看向她,淡淡地说:“比就比。”
她先出了拳,然而被嬴政一手挡住了,趁势她握住他的手逆时针转动,他立马回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她又追击,左手佯装攻去,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随其后,然而嬴政反应极快,瞬间又都挡住了。
嬴政毕竟比她大两岁,力气自然更大。
她控制住他的双手,蹲下右横腿一扫,嬴政见状立马挣脱退后。她却趁势立住右腿,起身,蹬出左腿,踢向他的脸。
嬴政弯腰仰头躲开,正欲反攻,两人却被祖父和父亲分了开。
明明是他们打架,祖父却训斥我为何不劝架。
她跑来挡在我面前,说道:“对不起,是我的问题,还请不要怪罪于他。”
祖父叹了气,于是下令以后她都不许进宫。
她被父亲带走了,留下我和他。
“你妹妹可不能再被惯着了,小心以后嫁不出去。”他拍拍灰尘,看着我,公子的眼睛里有些不同于我们这些人的深邃。
嗯?我妹妹?
我只得挠了挠脑袋点头道:“是。”
离开咸阳宫后立马去找了她。
“你呀!怎么就去招惹大公子啊!”我无奈地叹了气。
“这大公子可真好看!之后他后宫嫔妃可有福了!”她夸完后才回答了我,“他以后肯定是秦王,所以嘛,想提前给自己规划规划。”
嗐,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曾经秦国公主说了我一句,她便跟人家争执起来,明明不太会说话,却还是替我出了头。
随后被公主送去挨了一顿打。
“洛儿啊,你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我背她回了她家。
尽管如此说,内心却难掩感激与欣慰。
“我就看不惯她说你!”她猛地捶了我的肩膀,“我都没说,她凭什么说!哼。”
“是,可人家是公主,凡事都得让着点才是。”
“公主又如何?就算是大王……”她停住了,又改了口,“就算是公子,我也敢!”
仿佛,这世上就没有她怕的。
随后每天上午,我便和大公子待在宫中,一起练习骑射,下午偶尔出宫给她念兵法。
自从大公子回来之后,祖父管教我越来越严格,基本上都不怎么见到她了。
她十岁那年,我在外买到了一把骨笄,很是好看,于是作为礼物送给了她。
“小子!眼光不错啊!”她又猛地拍了我一下,端详着它,坐在屋顶上甩着腿。
我感觉我差点被她打下去了。
她咧开嘴朝我笑,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
有次我在宫里受了伤,她听闻后立马闯了进来,把我背了回去。
趴在她背上,她身上的花香清新扑鼻,十分好闻。看着她害怕的神情,说道:“洛儿,谢谢。”
原来她也有害怕的时候。
“下次再受伤,我说什么也不会带你回去了。”她又是哼了一声。
我竟然被一个女子背回去了,祖父知道了估计又要说我一顿了。
隔天,嬴政就和我说:“你那妹妹对你真好。”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她不是我妹妹。
不过还好我没有告诉他。
然而她十一岁那年,生了大病,女医说,额头烫得厉害,怕是会烧得神志不清。
我一听,很担心,天天去问父亲她的情况,可父亲让我少去找她。
我只好去了她们家,可是王叔不让我进去,怕会传染。
于是我十岁之后再也没见过她,她甚至好了之后,都没有来找我。
直到那年我在宫里看到了她。
她那天明明没有输,为什么还是入了宫。
她和我说话的那一刻,我就觉得,她绝对不是我的洛儿。
之后,她又找我让我去找李大人上谏,更加让我确定她不是。
我的洛儿不会那么温柔,说话不会那么有条理,更不会甘于进深宫做娘娘。
果然,她承认了,我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法子画成洛儿的样子。但我知道,我的洛儿,再也回不来了。
而后秦王再问起来,我只得说,我的那个妹妹发了烧,走掉了。
这世上不会再有那个天下第一的女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