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萧玥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生气,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一旁倒去,带着一股绝望的力道,重重地栽进了萧琼的怀中。
而她栽进萧琼怀里时发出的那一记沉闷声响,似是连空气都被震得凝滞了一瞬。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现场的所有人都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整个宴会现场陷入短暂的死寂。
就连阮梨初也没想到萧玥竟然这么禁不住刺激。
她这边可是话音才刚落下而已,那边萧玥就被气的两眼一翻了......
有,这么夸张吗?
她就只开了个头,萧玥就受不了?
就这点心理素质,还在这和她叫板?
毫不夸张地说,阮梨初都有点怀疑人生了,她着实没想到萧玥竟然这么脆弱,这么不堪一击,还以为对方有多大能耐呢......
不过,洛月人脆弱归脆弱,她可丝毫都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那萧玥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两千匹精良战马,洛月人今日无论如何都别想赖账。
见萧玥被她气得不省人事,阮梨初将话头对准了萧琼,“大公主,不知这战马......”
倒在萧琼怀里的萧玥,意识本就已在模糊的边缘摇摇欲坠,当“战马”二字再一次飘入她耳中时,那微弱的意识瞬间被愤怒与绝望彻底吞噬。
她闭着眼睛,紧紧拧着眉头,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揪住萧琼的衣袖,随后,喉咙里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呜咽。
然后整个人便如同一滩软泥般彻底昏了过去,再没了一丝动静。
萧琼见萧玥这般反应,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与心疼。
旁人或许对萧玥的过激反应感到诧异,可她心里清楚,妹妹之所以会被气成这样,纯粹是因为对方是阮梨初。
但凡换个人,萧玥都不会这般脆弱。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这个姐姐。
可她......
萧琼心情有些复杂,犹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她还没有理清楚自己的心,参加这宫宴也是浑浑噩噩的。
别看她代替妹妹献了舞,献舞时做了大胆且出格的举动,但其实心里很迷茫。
不过是不断告诉自己,那个在心底占据一席之地的影子是陆谨,她喜欢的是陆谨罢了。
只有这般反复催眠,她才能面对陆谨。
否则,她根本不敢去细想,自己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那个影子,或许另有其人。
而妹妹萧玥所做的这一切,也是基于这个认知的基础上,不然也不会对阮梨初如此充满敌意。
但越是这样,萧琼反而越迷茫。
某些念头被妹妹反复强化之后,她竟有些接受了,甚至内心深处还隐隐产生了认同。
但这,明明是不应该的。
尚未查证,勿要妄下定论的道理,萧琼还是知晓的。
所以这场宫宴,她一边默认萧玥的行为,一边又在理智上不断告诫自己,这样的默许是错误的。
这种矛盾的心理,就像两个小人在脑海中不断拉扯,让她陷入了无尽的自我怀疑与挣扎之中。
所幸对方是大盛人,她们从一开始便带着明确的目的针对大盛。
在这样的局势下,萧琼虽内心满是纠结与挣扎,但出于洛月的立场,她最终选择了一直默不作声,对萧玥的种种行为予以默许。
而眼下,事已至此,她更要从国家的立场去考虑,去权衡利弊。
她也没得选,输了就是输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倘若一味逃避、拒不承认,无疑是在抹黑洛月,置国家利益于不顾。
至于个人的那些恩怨情仇,在国家利益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
她抬眸,迎上阮梨初的目光,声音虽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洛月向来言出必行,那两千匹精良战马,既然答应过的,自然作数。只是此刻,我妹妹这般模样,阮姑娘觉得眼下是谈这个的时候吗?”
说罢,她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看向怀中依旧昏迷不醒的萧玥。
阮梨初才不在乎萧玥怎样,她甚至还想将这个萧琼也一网打尽了。
虽然今日的萧琼比那日在阮府门口的萧琼冷静沉稳,但做的事儿可是同样的讨人厌。
而且别以为她看不出来,那萧玥的所作所为也是经过其默许的,洛月人都是一丘之貉。
正要开口,宗室所在的方位,悠悠传来一道清朗却又带着几分调侃意味的声音:
“看来这宫宴的酒确实香醇醉人,连三公主都被这美酒迷了心智,醉倒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倒也算是宫宴上难得一见的‘佳话’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身姿挺拔,身着绣着繁复花纹的鸦青色锦袍,面上满是关切之色。
可那眼底深处,却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甚至还带着嘲弄。
正是瑜亲王,陆言卿。
上次宫宴时,他就曾说过类似的话,表面上都是给人解围,可这次,这话里话外的味道却不太对。
主要是他眼眸深处的情绪,也太明显了点。
阮梨初眨巴眨巴眸子,乖乖地闭上了嘴。
若换作别人这般打岔,她可能还要再说两句,但那可是陆言卿啊,那可不一样。
他既是陆谨的皇叔,又是她老乡的男朋友,于情于理,她都得给足尊重。
而且阮梨初看得出来,陆言卿这番话,实则也有阻拦自己的意思在里面,想来是洞悉了她想一网打尽的意图。
陆言卿眼见阮梨初眼底的那丝倔强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乖巧与顺从,微微弯了弯唇角。
这是宫宴,洛月作为来朝贡的国家,基本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何况人家的三公主都已经被气晕过去了......
已经可以了。
除此之外,还有个至关重要的原因,让陆言卿不得不站出来发声。那就是,自家好侄儿一直沉默不语,任由阮梨初这小姑娘肆意发挥......
在陆言卿看来,这般 “妇唱夫随” 的架势,若是再这样持续下去,实在是有失分寸。
毕竟那边人都晕厥过去了,不管怎么说,出于人道主义,也该先表达关心,而后再谈其他。
更何况,大盛向来以泱泱大国的风范示人,将仁爱、仁善、仁义奉为行事准则,若是这个时候让洛月抓到把柄,有损大盛的声誉。
可阮梨初那小姑娘呢,眼里却满是进攻意图,丝毫没有停下攻势的打算。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世界的小丫头们都有这般反差性格。
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可真正接触后才发现,骨子里满是倔强与尖锐。
一旦触及她的底线,就如同惹恼了一只平日里温顺的小猫,瞬间张牙舞爪起来......
不好惹。
思绪短暂抽离片刻之后,陆言卿沉稳且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鞠太医,韩太医,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三公主瞧瞧?”
鞠太医与韩太医自然不敢有丝毫耽搁,纷纷上前为萧玥诊治。
他们刚刚为阮梨初检查完眼睛,椅子都还没坐热乎。
阮梨初并不关心诊治结果,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萧玥身上,无人留意自己,她悄无声息地退回到了座位上。
两个太医,一个查看萧玥的脉象,另一个则观察着她的瞳孔,二人皆神色凝重,不敢有丝毫懈怠。
大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气敛息,目光紧紧地盯着太医们的一举一动。
萧琼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萧玥,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萧璃瞥了她一眼,随后又在萧玥毫无血色的面庞上短暂停留一瞬后,收回了视线。
这一出出闹剧,她们或许不觉得丢人,可她觉得丢人。
明明是主动挑衅的一方,结果在各个方面都被大盛碾压,落得这般狼狈的下场,还被气得急火攻心、晕厥过去。
若换作是她,根本就不会去招惹阮梨初。
哪怕一时冲动招惹了,在察觉到对方的不凡时,她也会立刻悬崖勒马,果断及时止损。
哪会像现在这样,毫无自知之明,在这出丑卖乖,沦为众人的笑柄。
这会儿,她身为一旁观者,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思及此,萧璃微微侧过身,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缓缓投向萧北炎,这个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在隐身的人。
若她猜的没错,接下来萧北炎就该登场了。
毕竟萧玥这个先锋已然倒下,作为背后谋划之人,他也该登上这混乱的舞台了。
而且再不抓紧机会,怕是就要没机会了。
从大盛皇帝此刻的神情便能看出,他的耐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磨殆尽。
只见陆谨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之上,面色冷峻得犹如寒冬腊月里的坚冰,那双如鹰隼般锐利无比的眼睛,则时不时地扫向洛月众人。
而他的眉头则是紧紧蹙着,嘴角微微下撇,这些动作无一不在彰显着他已对这场闹剧失去了兴致。
若萧璃是萧北炎,此时会选择继续低调消停地待着,继续当隐形人。
可她不是。
那萧北炎,以她对他的了解,是绝对按捺不住的。
......
如众人所见,陆谨周身仿若覆着一层寒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这副模样是因为洛月人,然,事实却并非如此。
他满心烦躁,缘由无他,只因刚刚惊觉一件事,一件让他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芒刺背的事儿——
皇叔的衣衫竟然和阿梨是同一种颜色!两人方才遥遥对视的瞬间,画面竟出奇和谐,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