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碎乱的,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响彻了整个皇宫。
不大不小的声音自然也引起了三人的注意,各自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生怕弄出什么响声来。
“官女子季氏——”
一道尖细而苍老的嗓音自宫墙之外传来,在死寂的夜色里格外清晰。
“殁——”
沈如宁瞳孔猛地一缩。
整个瑞福宫,在这一瞬间仿佛都被这两个字震得冷寂无声。
官女子季氏?
沈如宁的目光紧盯着高耸的宫墙,仿佛想要穿透那道冰冷的巨物,看清墙外的一切。
“季淑?”
沈如宁自言自语。
凌寻显然也是一怔,从他的神情中不难看出,他知晓季氏是谁。
可真是奇怪,北冥国世子在天衍国的皇宫内如同一朵盛放的‘交际花’一般。
谁都认识。
然而,也就是一个刹那间,一道微弱的风声猛地袭向沈如宁的肩膀——
沈如宁紧握银针,目光凌厉如刃转身,抬起左手四只银针齐齐的钻进了凌寻的小臂。
凌寻几乎是本能地偏身躲避,可沈如宁的速度更快,四根极细的银针毫不留情地没入他的手臂。
瞬息之间,他的瞳孔微微一缩,但很快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可沈如宁却没有丝毫松懈,她知道自己的银针含毒,若是普通人,早该脸色煞白,浑身发颤,甚至当场倒下。
可凌寻……竟只是微微皱眉,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他竟然没有中毒?
还没来得及思考,便感觉肩膀一紧——凌寻的手已经扣住了她的肩头!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一股灼热的疼痛顺着肩膀蔓延,沈如宁心头顿时一寒,这个男人竟然在她全力一击后,依旧能如此迅速地反制她?
春至的动作比她更快,毫不犹豫地扑向凌寻,袖中的匕首闪着寒光,直逼他的喉咙。
凌寻却不慌不忙,身形微微一侧,避开了锋刃,而后猛地松开沈如宁,身形如燕般轻巧地跃到几步之外,斜斜靠在一根红漆雕柱上。
夜风拂过他的衣摆,广袖微微扬起,月色下,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银针刺中的手臂,眼神略微深沉了一瞬,随后做出了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他抬起手,猛地扣在口鼻之间,缓缓地,竟然在……嗅闻自己的手掌!
沈如宁怔住了。
春至也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凌寻的姿态闲适得仿佛在品评什么佳肴,眉眼微挑,嘴角含着几分玩味,轻嗅了片刻后,他方才低笑了一声,眼底流光潋滟。
“啧。”
他缓缓放下手掌,似笑非笑地看向沈如宁,嗓音低哑带着些许戏谑:“原来沈小姐是这个味道。”
沈如宁脸色一沉。
“你做什么?”
“尝试记住你的味道。”
凌寻理所当然地回答,凤眸半眯,语气随意得仿佛只是在评价一坛陈年佳酿。
“毕竟,你这身上的气息,倒是比那些宫廷里养的兰花还要特别。”
这个疯子……
凌寻轻轻晃了晃脑袋,仿佛在适应银针刺入后的细微不适,随即,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神愈发幽深。
抬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脚下一点,整个人便犹如惊鸿般腾空而起,瞬息之间便跃上了瑞福宫的屋檐。
“沈如宁——”他的嗓音被夜风拉长,带着几分慵懒。
“你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
话音未落,他便扬声大笑,笑声清朗,转而消失在了夜色中。
“哈哈哈哈……”
沈如宁的瞳孔微缩,微风拂面,她的肩头还残留着凌寻刚才扣住的力道,火辣辣地疼。
春至见状,气得跺了跺脚,怒骂道:“什么狗屁世子!他就是个臭水沟里伸着舌头肮脏的老鼠!”
沈如宁心跳略微一滞,凌寻闪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她还是有些慌张的,毕竟他可是听到了……
但是转念一想,凌寻能够自由出入皇宫的理由依旧是个谜团,他与皇室的关系定不简单。
他,不会声张的, 他,也不敢声张。
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心底的异样。
能自由出入皇宫,甚至在宫里如入无人之境……那么他和皇室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不过……”
“他是怎么抗住我的四只银针的?”
沈如宁低声自语,眉头紧皱,目光幽深地望向凌寻消失的方向。
……
夜深加上季淑殁了的缘故,沈如宁宿在了瑞福宫。
做了一夜的噩梦。
第二天一早,看了一眼景贵妃便匆匆的返回了沈府。
回到沈府后,沈如宁只与父母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回了书房。
心绪难平,她不解,凌寻为何没有当场暴毙?
她的银针从不失手,针上所染之毒,是她亲自调配,即便不至于立刻毙命,也该有剧烈反应才对。
沈如宁坐于书案前,目光凝重,不能坐以待毙,得翻找古籍,看能否找到相关的记载。
一本泛黄的古籍,指尖翻动,视线飞快地扫过一行行文字,然而没看几页,忽然——
“砰——”
房梁上一道身影猛地跃下,落地时带起微微的风声。
不用想,这样的出场方式也就只能是流轻了。
她整个人风尘仆仆,衣衫凌乱,最惹人注意的,是那浸满血渍的衣襟,甚至还有尚未干涸的暗红液体从袖口滴落。
更甚者,她的身上竟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还有一丝隐隐的腐臭味,如同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一般。
沈如宁心头一紧,急切地问道:“流轻,你受伤了?”
流轻迅速后退了几步,似乎是不想让自己身上的血污沾染到沈如宁,脸色沉凝地摇了摇头。
“小姐放心,我没有受伤。”
“我身上的血,不是我的。”
沈如宁闻言,心中更加不安,秋至和春至连忙端来清水,秋至一边皱着眉一边湿透手帕,伸手替流轻擦拭,而春至则忍不住埋怨道:“你看看你,小姐让你去找孙大哥,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她嘴上虽带责怪,但语气里满是关切。
然而,流轻听到“孙大哥”三个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沈如宁心头一跳,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心中隐隐浮现一个不祥的预感,沉声问道——
“孙大哥……出事了?”
流轻沉默了一瞬,随即缓缓点头,声音低哑。
“不止孙大哥。”
“全村……都死了。”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