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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不太懂大哥哥说什么呢。”
美咲嘴角抽动着,像是被冻僵的提线木偶。
几支玫瑰歪斜地躺在雪地里,花瓣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蔫软下去。
“事到如今,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我不是来要回钱的,只是想和你聊一聊。”
苏清手上把玩着那些玫瑰。
虽然很新鲜,但只是普通的品种而已,这个季节的市场价,应该在1000上下。
话说,连他都能知道这不是厄瓜多尔,雪乃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就是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理由没有挑明这件事了。
“……好,如果只是聊一会的话,我可以答应。”
美咲紧咬着下唇,点点头,却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她不敢相信苏清的话。
万一这只是对方的缓兵之计怎么办?
她赌不起那么多。
“那就先聊聊为什么要骗人……”
苏清开口问道。
只是话音未落,积雪突然炸开细碎的冰晶。
美咲像只受惊的野兔窜出去,红色围巾在风中扯成直线,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梅花印。
苏清望着美咲逃跑的背影,轻叹一口气。
他也没有急着去追。
毕竟他的手上还提着音乐盒,不太方便。
更何况一个成年男子追着一个小女孩,无论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被见义勇为的路人判定成萝莉控都是有可能的啊!
不过无所谓。
有这些脚步,再加上【绝对嗅觉】的感知,追踪上对方也足够了。
他刚刚就是这么找过来的。
其实他真的没想拿这个小女孩怎么样。
甚至苏清可以说是有点欣赏对方。
不单单是以次充好那么简单,美咲很巧妙地利用人类的联想,让路人自己判定那是“厄瓜多尔”,同时更是在筛选目标是否懂货,以此进一步把握降价的力度。
她甚至懂得利用自己年幼的特点。
在这个年纪,已经相当聪明了。
就是不太谨慎。
苏清看了眼时间,不到八点,时间还很充裕,于是闲庭信步地朝着美咲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
约莫七八分钟后。
巷口的彩灯照出一位女子的身影,如瀑的黑发随风微动。
她低头看着散在雪地上的玫瑰花瓣,仿若是圣代上的草莓酱。
最重要的,是和自己手上的如出一辙。
低着头的时候,少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不远处的冷风裹着行人的喧嚣袭来时,她才如惊醒般缓缓抬起眸子。
少女半仰着脸,像一株冻伤的铃兰。
鸦羽色夜幕自她睫间倾斜而下,在瞳孔深处满成无光的深海。
漆黑而深邃。
那双眼睛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只是静静地,流转着液态般的光泽。
就像是深藏在厚厚积雪下的白雪一样。
……
?
某栋老式公寓,楼梯间的霉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像把湿润的刀片抵在咽喉。
声控灯在第七层台阶罢了工,周边不时传来野猫的尖锐声。
这里的条件差到让人难以相信这会是东京。
不过也是,和地区与国家无关,事实上有钱的永远只是那一撮人而已。
美咲轻脚踩过腐朽的木制台阶,随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她警惕地回头扫视了一眼。
没有人跟上来。
呼……看样子应该是摆脱掉那个大哥哥了。
美咲拉开衣袖,露出一个可爱的电子手表,电子表镜片亮得能照见睫毛颤抖的影子。
这是她母亲很久之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屏幕上正显示着时间——19:43。
这远比她以往回来得早。
美咲目光微动,将手表收起来后,心思很快活跃起来。
她刚刚太害怕了,所以慌不择路下才会直接跑回家。
可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万一被顺藤摸瓜,自己不就糟糕了吗?
美咲紧紧抿着唇,那双眼睛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反思。
那个大哥哥说的也对……自己的确应该挑一些学生下手,大不了便宜一点就是了。
反正她的花也不过是一千樱元左右,在普通的花店买的而已。
等等,那按照这个思路,是不是找那些情侣卖花,成功率会更高一些?
而且很多女生有虚荣的属性,男生又碍于面子,价格上又可以试着提高一些……
美咲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确认那些钱还在后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似乎只有冰冷的纸钞,才能给这个看似十岁的小女孩为数不多的安全感。
美咲透过百叶窗,注意到家里的灯光还亮着。
些许雪粒落在窗上,在黑暗中晕出淡淡的光圈。
算了,今晚就不再去卖花了,赚的已经足够了,还是回家看看妈妈吧。
昏黄的灯光下,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格外刺耳,盖住了某个脚步声。
“不用跑了。放心,我不会拿你怎么样,只是想和你聊聊。再说就算跑你也跑不过我。”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如惊雷落在美咲的耳边。
转动的钥匙猛然停滞。
美咲猛然转身,后背撞在生锈的防火梯上,发出风铃般的颤音。
暗处的野猫似乎因此被惊动了,绿瞳在垃圾桶后倏然熄灭。
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
还有这到底是怎么跟上来的啊?
美咲的视线很快落在雪地上一串串的脚印。
她这才恍然大悟。
由于年纪的原因,她的尺码很小,因此很容易辨别的出来。
可就算这样也没有道理呀?
因为有些地方的足迹是被其他人覆盖的,更何况不是所有地方都有积雪。
“换、换个地方聊可以吗?答应我这个请求,我会把骗你的钱都还给你的,我发誓我这次不会再跑。”
美咲深呼出一口气,做出最后的请求。
在这里似乎有什么禁忌让她感到害怕一样,连声音都在发颤,这一次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这里应该是你家吧?”
苏清没回话,只是扫了一眼门把手上的钥匙,做出可有可无的确认。
“不是我家……这是我偷来的钥匙!”
美咲捏紧了拳头,指甲在手掌上烙下月牙般的痕迹。
她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倒霉过,哪怕是卖花被那些人瞧不起、辱骂,也从没有怨天尤人,觉得自己为什么没有出生在一个好一点的家庭。
不,或许已经想过无数次。
只是又在冷冰冰的现实中无数次破灭罢了。
现在的她只祈祷苏清可以早点离开这里。
可这一切都只是事与愿违。
心慌的时候,似乎一辈子的倒霉事都在接踵而至。
“小咲,是你在外面吗?你在和谁说话呀?”
温柔、虚弱的女声瞬间融化了僵硬如冰的空气。
也融化了美咲脸蛋上所有强装的镇定。
“没,没谁呀,我在自言自语呢!”
美咲慌不择乱地答应道,可门后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愈发清亮。
怎么办,怎么办?
她做的事情唯独不想让母亲知道啊。
苏清还站在那,哪怕现在离开也已经来不及了。
更何况对方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
美咲忍住随时要坠落下来的晶莹,用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苏清,极小声地哀求道。
“求你了,别把我做的事情告诉我妈妈,我什么都会做的,求求你了,好不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