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众人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刘羡，装什么高清，你觉得以前世家做错了，那时候，你又在干什么，难不成其中没有刘家？”
公孙氏面色阴冷，嗤笑一声，直视着他。
“莫非你就可以随随便便推开那些骂名？说得好听，不过是一朝得势罢了。”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回答这些问题的居然是明德帝。
“上三家行事乖张，目无规矩，但其中以公孙家为最，公孙复舟，这个你认不认？”
“凭什么算我头上，上三家同气连枝，哪怕是作奸犯科，理应也是一起，别把什么污名都甩公孙家头上。”
“可朕执意如此呢？”
他瞧着皇帝脸上冷漠的神情，以及那眼里的杀意，方才的话回荡在耳边，如同一把重锤在心口敲击。
有些艰难地急促地呼吸了几口，眉宇间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想要用公孙家当替罪羊？”
明德帝并没有急于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目光扫过殿内。
感受到那道视线的投来，其余众臣纷纷正襟危坐，当作没事人一般，好像真的聋了一样。
“今日的宴席到此为止，各位爱卿，回去好好揣摩揣摩，朕的深意。
哪怕在这实力至上的世间，大离也不该是如今这副模样，往后，若是有哪位爱卿，跟不上朕的脚步。”
说到这，他目光更为凛冽。
“就莫怪律法无情了。”
话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仿佛得到了赦令一般，其余人脚步急促地朝外挤去，一时间宽敞的大门，都有些拥挤。
萧安间一边拍着手掌，一边走来。
“陛下好魄力啊，这么来一遭，只怕明日辞官的会多上很多啊。”
“不过些许害虫罢了，大离面积广阔，人杰地灵之处不少，朕就不信没有人才。”
“这么说来，陛下信心十足了。”
鹤真人开了个玩笑，言语间，尽带着大宗门门主的风度，态度不远不近。
而明德帝也是明白，中天门现在并没有站队自己的意思，还需要拿出更多的诚意。
想到这，他不顾帝王之尊，躬身抱拳一礼。
“何门主，萧将军。”
见状，后方的老国师并没有阻拦，今日宴席的一个目的，就是将上三家的威胁抹除，眼下已经成功了大半。
而另一个，就是希望能得到中天门，与萧家的支持。
虽然在他眼里，萧家除了萧青山那个老东西，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但明德帝显然不这么想。
当时便否定了这个想法，还明确地指出，在其心里与中天门一样重要。
老国师最后也没有阻拦，毕竟以萧青山的影响力，也确实担得起这份认同。
“陛下如今都是一国之君了，何必这么客气？”
只见萧安间淡然一笑，眉眼中带着几分玩味，开口继续说道。
“不过今日倒是让我们好好开了眼，这位刘尚书，为何会站在此处？”
话落，几人的目光随之看向刘羡，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毕竟上三家虽然不说铁板一块，但平日都抱得很紧，而这位小皇帝，是如何策反的，就更令人好奇了。
明德帝闻言，唇角微微上扬，往一旁侧了侧身，言语中带着丝丝得意，也有几分庆幸。
“朕不是第一天认识刘爱卿。”
话音刚落，一道平和的声音响起。
“我与陛下几年前相识于燕国，彼时在下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当是一位忘年之交罢了。”
刘羡看都不看公孙复舟一眼，径直掠过他，来到几人面前，躬身一礼。
“这么说来，你们老早就谋算好了？”
洛千尘抬眼，打量了此人一番。
下一刻，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刘尚书突然露齿一笑。
显得那么纯粹，和畅快。
“哈哈哈，不错不错，我与陛下曾在当初分别之际，就已然定下，若有一日。”
话未说完就被接过。
“朕来吧，若有一日，我登上大位，一定会为大离带来不可预想的改变。”
“改变什么呢？”
鹤真人目光灼灼，轻描淡写地盯着明德帝。
但众人知道，这是一次机会，中天门给予皇室展现诚意的机会。
“修士与人。”
听到这个，不止鹤真人，包括一旁的老国师眼里都冒出了异色，而那角落里，倚墙而靠的孙周齐，手指也是有了些许反应。
“愿闻其详。”
“诸位，你们看如今这个世道，以武力为尊，不思进取，不明事理，这样下去，长此以往下去，与那些野兽何异？”
“所以陛下怎么认为？”
老国师适时地接话。
明德帝目光看向远方，带着丝丝期盼。
“可当朕游遍世界之时，却发现那等蛮夷之地的妖族，都在撰写经书，绘典藏籍，各位你们怎么看？”
这话虽然看似在问他们，但更像是问整个大离，或者说人族。
“这些飞禽走兽都知道学习人族的书本，古史，知识，可悲可叹啊。”
“陛下是否太过多虑了？畜生也许永远是畜生，上不得台面。”
老国师淡然开口，只是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也许再过几百年，几千年，那时候就是两族位置颠倒过来了。”
话落，明德帝再次深深一叹，似是见识到了什么不堪的未来。
而众人也是同样陷入沉默，显然脑海里已经出现了那般景象，但在这时候，总有唱反调的。
只听一声冷哼传来。
“虚张声势，人族屹立万年，何时惧怕过妖族，还不是将他们赶到了西部，如今更是夹缝里求生存。”
公孙复舟的脸上满是不屑，似乎认为这就是明德帝的手段，用来拉拢人罢了。
但谁承想，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刘羡。
“公孙大人，你可曾出过大离？去过西部？”
“没有。”
“你可曾见过妖族高层？”
“没有，可妖族贪婪残暴的本性，岂会一朝一夕地改变？”
闻言，他摇了摇头，眼中充满了对无知之人的怜悯，没有理会对方那眼里的凶狠怒火。
“陛下所说的，便是我们见过的。”
“妖族领袖聪明才智本就不在人族之下，而其中翘楚更是不凡，但最可怕的是。
他们很早就开始有意识地收罗各种学杂书籍，拉拢各类大学大士，犹如记得，几年前，妖族国都那繁荣的模样。”
说到这里，明德帝插了一嘴。
“若不是还有许多小妖，我们真会当回了昭阳。”
眼见两人还在卖关子，洛千尘上前一步。
“那是一幅什么样的光景？”
“那是一个比人族国度更像国度的地方，有吃有喝，有玩有乐，但最让人心惊的便是他们的学习能力。”
话落，刘羡侧头，看向公孙复舟。
“公孙大人见过琅琅读书声的学堂吗？见过开坛讲学的妖族吗？见过研究奇淫技巧的妖族吗？”
一连三问，问住了这位昔日的刑部尚书，他陷入了沉思，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而此刻，无人发觉的角落，白袍男子高举酒杯，尽情畅饮
“妙啊，妙啊，这个世界居然如此荒唐，人不人，妖不妖，哈哈哈。”
有些不顾形象地大笑了两声，随后无声呢喃道。
“洛千尘，这个世间，哪一天人族成了犄角旮旯的住民，而妖族拥有整个大陆，不知道到时候还能不能翻盘。”
萧谦的所有话都在心里响起，但此刻洛千尘明显不能回应，只是默默地听着，但随之而来的恐慌，却是加剧了不少。
“刘大人，你说的这种情况，在妖族分布得如何？”
刘羡闻言摇了摇头。
“我也只是偷偷地去过那里，其他的聚集之处，并未拜访，但想来应该不多。”
听到这话，刚才绷紧的思绪，也是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如此，就不算太晚。”
然而这声自言自语却是让老国师缓缓摇头。
“有些事情，燕国比大离更清楚，所以这些年来，他们也是在不断地变强，
而到了今天，两个王朝之间的实力已经是十分不对等的，若哪一天，妖族威胁消失，燕国吞并大离，未尝不是一个情况。”
听到这种劲爆的发言，明德帝微微一愣，转而开口道。
“国师想的，忧的也与我相同，但是可笑的是承乾帝与你们这些世家，整日醉心于内耗，还搞得乐此不疲，笑话。”
“你这是危言耸听，我不信。”
也许是见今日没活路了，公孙复舟没有再用敬称，说话的口气也越发强硬起来。
“一群畜生罢了，看把你们担忧的，哈哈哈，要是怕了，不如现在就去燕国求饶？哈哈哈……嘶”
笑声戛然而止，他捂着自己喉咙无声地开合，似乎想说什么，可没发出一点声音。
老国师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但眼底却是肃穆的寒意。
“继续，不用搭理。”
见状，刘羡只是默默走近了些，用一种极其严肃的口吻说道。
“公孙大人，你可知道，在妖族重压下，燕国早已整合了领地内全部城池，军队战力，更不是像我们这种，几千几万人。
那是几十万，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而他们的民众，更不是浑浑噩噩度日，那些人，甚至可以算是包揽了整个王朝的后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