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程远山的想法他不是不懂,表面嘴毒,冷心冷肺,实则简单纯粹。
傅闻洲像程棠玉,属于自己的绝不放手,不属于自己的分毫不沾。
帮忙管程氏可以,一旦改姓,性质大变。
老爷子只顾利益,做事总爱往绝路上逼,从不考虑程怀章的想法,不考虑程宥礼的未来,对傅闻洲说是偏爱,实则把他架到树大招风的位置。
有点权利,觉得全天下都得听他的。
之后傅闻洲没答应,他变脸比翻书还快。
“老爷子封建,你爸不见棺材不掉泪,整个程家现在就你还算扶得起来。”沈清欢丢了手中的树叶,接过湿巾擦拭,“尘埃落定后,你们想怎么作对大可继续,但现在最好站在一条船上。”
“想夸我直说,还得拐一个大弯骂我。”程宥礼似笑非笑,心情有些好,“以前接触你只想让他不爽,现在觉得你还算有点东西。”
沈清欢皮笑肉不笑,纠正道:“不是我有点东西,是你缺爱。”
缺认同,才喜欢一掷千金让别人为了钱往前凑,听一堆掺了假的浮夸奉承。
程宥礼又别扭上了,死犟,“我就是看上你了。”
沈清欢做了个咦惹的表情,往后退两步,无比嫌弃,“和我保持距离,否则那股冒傻气的蠢样会传染。”
“我看上你有什么不乐意的?”程宥礼简直不可思议。
他生活作风开放,但长得从来不在难看的行列,多少女人想往前凑他还不允许。
“因为你差劲。”声音从后方传来。
傅闻洲的黑色座驾侧门被人拉开,他轻嗤一声,朝他们走来,“还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她看不上很正常。”
程宥礼脸色骤变,侧头看沈清欢,“这就是你说的讲和?”
“你凶她干什么?”傅闻洲目光冰凉,上下扫了一眼,不屑嘲讽,“光脾气就比不上我,难怪从小打到处处矮我一截。”
“傅闻洲。”沈清欢头隐隐作痛,她就知道,这两人最好王不见王,否则直接变成当街对吵小学鸡。
她的洗脑差点白洗了。
……
沈家。
翁惠闹了一天,失魂落魄回到家。
“太太,有人送来一份快件,说需要您亲手拆。”保姆递上怀里抱着的纸质材料,有些重,但摸着挺软,好像是一堆纸。
翁惠心不在焉地接过,刚刚姜泽的话再一次从耳边响起,“沈清欢根本就不是你亲生的,你这个只会下死蛋的瘟鸡。”
她原以为只是沈清欢攀高枝后忘本,故意编出来的谎言,谁料姜家也是同样说词,因为是她的孩子,沈清欢从小到大根本不受姜家待见,白眼也没少挨。
过年过节家里招待客人,她被勒令不许下楼和他们吃饭。
姜家绝不会帮她说话。
刀划过密封口,翁惠一个没注意,贴着指腹,淌了几滴血往里渗,沾污了为首的一份封页。
“……荣辉医疗机构检测凭证。”她低喃着念出这行字,画面在脑海重叠。
继续往下翻,还有监控一类的截图,沈清欢和沈天磊的基因对比,最后的最后,是一份和她的dNA鉴定报告。
沈清欢的的确确不是他们亲生的。
但是她的孩子也找到了。
档案袋封面写了个地址,翁惠肾上腺素飙升,打车直朝那边奔去。
车一直往东开,越开越荒芜,直到停在一个破旧的老居民区口。
翁惠下车的前一秒还有迟疑,要是那边太穷,亲生的又没什么出息,她现在来认没有意义,不如一口咬死,赖定沈清欢。
在街边站定,一辆手推沙土车忽然从身后过来,“让开,这里在施工,走远点。”
翁惠怔愣一瞬,看见墙面大大地拆字,“这个小区拆迁了?”
工人叼着烟,“拆两三个月了,来这找人啊?”
翁惠递上纸条,“说是这边。”
“走错了。”那人扫了一眼,“往后面绕,这家店在斜对面。”
浑浊的眼神再度亮起微光,她抓到上句话里的关键词。
是店铺,看来有点小钱,应该过得不差。
翁惠按照路牌,一条马路之隔,分开的是新旧交替的时代。
对面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一家古色小店在街角安然地开着门,名字是一行泰语。
她看不懂,贸然走进,森冷诡异的装饰画撞入眼底,吓得一阵大喘气。
“要看什么?佛牌还是小鬼神?”老板娘穿着拖鞋,从柜台后探出个头。
翁惠看她年龄和自己相当,只把女人当做女儿请的店员,“我找你们老板。”
“我就是。”老板娘爽利,“店里只有我一个人负责,你找谁?”
“二十六年前……”她话没说完,老板娘眼底划过一抹惊诧。
“哎呦,你可真是会挑好东西,老顾客介绍的?”女人絮絮叨叨掀起拦着的木板,把牙线从嘴里拿出来,“这东西见不得光,在后头呢。”
说着也不管翁惠来不来,自己在前带路。
身后的人鬼使神差跟了过去。
沉黯的红丝绒幕布后,暖黄色灯光微微亮起。
老板娘笑容幽深,“二十六年前的就这么一个,不好请,得看你们有没有缘。”
一大堆瓶瓶罐罐横在眼前,翁惠茫然了一瞬,等看清后,她瞳孔睁大,几乎目眦欲裂,“这是什么?”
“声音小点,别冲撞了它们。”女人呵斥,“你不是来请神吗,这点规矩都不懂?”
昏暗的房间内,翁惠浑身发凉。
那些瓶罐有大有小,大的足足有五六十厘米高,满满当当的水中,泡着一个个大小各异的肉团。
再仔细看,其实是一个个未足月的婴儿。
她喉间翻滚,一股腥甜顿时涌了出来。
老板娘虽有不满,但想着是桩大生意,耐着性子介绍,“二十六年的别说我这,整个华南都不多,这个价高,你要有心,我先帮你算一算。”
翁惠顺着她视线看去,最中间那个玻璃罐中,肉团还能依稀看清五官,甚至每一个部位都发育得完好无损。
她足月了。
“不……这不可能……”翁惠大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