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站在布莱克面前,布莱克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他,眼里闪着希冀,像一个等待奖励的孩子。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诺兰抬起布莱克的手,用蒙眼用的绷带将他双手绑在一起,打了个死结。
下一秒,馥郁陈旧的玫瑰花香在空气中逸散开来。
“什……”
布莱克的眼睛迷茫一瞬,而后沉沉倒了下去。
在他晕倒的一瞬间,空气中的信息素一扫而空,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连一丝尾韵都没有留下。
诺兰伸手接住布莱克,弯腰捞起他膝弯,把人抱起来离开房间,上了三楼。
睡着的布莱克没了那伪装出来的乖巧,他过于高大,被诺兰抱着只能委委屈屈地蜷缩成一小团,他额头抵在诺兰下颌骨处,锐利眉峰高高蹙起,连眼都没睁开,就能从他表情里感觉到那股阴郁的戾气。
诺兰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想去看。
他只道出来一趟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
到三楼,诺兰踹开屋子的门,里面隐约有光脑的动静,还有雪莱嘻嘻哈哈的声音。诺兰站在玄关叫了雪莱两声,雪莱才从客厅探出头来:“你怎么来……蛙趣他这是怎么了?”
“阿瑟给了他我房间的钥匙,他……”诺兰皱着眉头解释,解释到一半解释不出来了,“算了,你照顾他一下。”
说完,他往前走了两步,想把布莱克交给雪莱。
雪莱却如临大敌般,后撤两步高高举起手:“别害我,我不要碰他。”
诺兰:“?毛病。”
雪莱拖长音调:“不是我毛病,是他不让我碰他,我之前试过摸了摸他,差点被他推下楼摔死。要是被他知道我趁他睡觉碰了他,不得直接把我拆吧拆吧塞锅里煮了?”
“……”诺兰下意识掂了掂怀里的布莱克。
看着高大,实际上身上没二两肉,全靠骨头撑着了,脑子里也全是毛病。
一直这么抱着对诺兰也不是很好,诺兰对雪莱偏了偏头:“把他房间门打开。”
雪莱一脸为难:“他也不让我碰他房间……”
诺兰冷冷地命令:“打开。”
雪莱浑身一颤,顿时不为难了:“我这就去!”
开玩笑,诺兰可比布莱克这个星盗头子可怕得多,面对布莱克他敢肆意妄为,但面对诺兰……他把预言书那么重要的东西给了别人,他都只敢躲起来生闷气的。
诺兰把布莱克抱进他的房间,放在床上,这才给他解了手上的绷带,随意放在床头柜上。
布莱克一被放下,就无意识地蜷缩了起来,双手缩在胸口,好像要抱住什么东西似的。
这是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动作,任谁来了都能感觉到他的可怜。
但诺兰没有,诺兰看不见,他是个瞎子。
*
翌日。
昨晚上被布莱克折腾得没有休息好,今天诺兰的脸色也不算好看。
他早餐只嘬了一管营养剂,上午在自己房间里,谁都没见。
阿瑟去找他,没见到他,在门口道了半天歉,没得到任何回应。
无奈,只得离去。
他好像做错事了……
中午的时候布莱克来了一趟,他脸色还有些苍白,眼底青黑却淡了不少,昨晚应该是睡了个好觉。
布莱克抬手敲了敲门:“诺兰。”
屋子里没有任何声音。
布莱克抬手想再次敲门,却只见一个星盗从走廊尽头急匆匆跑来:“头儿,那个红毛找您。”
红毛?
布莱克眯眼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星盗嘴里的“红毛”是谁,那个跟自己做了交易的星盗头子。
布莱克又敲了敲门,不管里面是否有回应,顾自道:“诺兰,别忘了吃午饭。食堂人多,你可以带着那个跟班。”
说完,他还等了一会儿,房间里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这才跟着星盗离开,来到会客室。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迈尔斯从艳垢房间里出来,敲响了诺兰的房间门。
还没敲两下,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门内诺兰穿戴整齐,面无表情。
迈尔斯放下手:“我们谈谈?”
*
天台,不算一个说话的好地方,但对心情来说,还不错。
今天的风不算大也不算热,一阵一阵地从远方卷来,带着铁锈和沙尘味,路过诺兰抬起的指尖,像极了爱人轻巧的吻。
诺兰转过身,纤长身躯倚靠在天台护栏上,是从没见过的懒散姿态。
风吹起他鬓边微长灰发,发尾挠在脸上,有些痒,被他抬手压下去,撩到耳后:“为了艳垢的事?”
迈尔斯站在离他不远也不近的地方,他长发经过修剪,虽然不如以前干练,但清爽了不少:“是。”
诺兰勾唇:“为什么?”
迈尔斯纠结片刻,才道:“艳垢想要杀了你。”
诺兰面色不改:“这个我知道,你又是为什么来的?”
听到诺兰说知道,迈尔斯顿了顿:“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跟艳垢……”
“因为我有我自己的目的。”诺兰说,“你又为什么来找我,劝我不要跟艳垢离开吗?”
心思被一语道破,迈尔斯脸色不变:“你很聪明,就跟他说的一样。”
“嗯,所以?”诺兰不置可否。
迈尔斯长出一口气,跟诺兰一样,背靠在天台护栏上,风从背后吹乱他的头发:“你真的没有考虑过留在这里吗?布莱克也可以帮你去主星,而且待在他身边似乎更安全。”
“我的目的不仅仅是去主星。”
“但是跟在艳垢身边你会死的。”迈尔斯见诺兰不听劝,语速快了一些,“你以为艳垢真的那么宽容吗,你已经用我威胁过他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威胁,你跟他走,只会……”
“那你呢?”诺兰突兀地开口,打断迈尔斯的话,“你是为了什么来劝我,不会真的因为想留我一条命吧?”
迈尔斯一板一眼地背书:“雄子是帝国的珍宝,我有义务保护每一个雄子。”
诺兰笑了一声:“我可不是什么帝国雄子。你想保护,可以去那栋楼第二层,那里面全都是你应该保护的雄子。”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迈尔斯左边一幢建筑。
那幢建筑是这里最沉寂也是最热闹的一幢,每天晚上都会有无数星盗进去,白天却无人问津。镶嵌在冰冷墙壁上的窗户漆黑一片,什么都无法从里面窥见。
没人知道那里面藏了什么,也没人愿意知道那是种怎样的泥泞罪恶。
迈尔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应该从布莱克那里知道了,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转了个身,手肘撑在护栏上,风迎面吹来,诺兰的声音在风里变得模糊,“我是能在053的星盗窝里活两次的雄虫,你觉得我需不需要保护?”
迈尔斯没有给出自己的答案,诺兰也没有好心地提醒他。
稍微思考就知道答案,诺兰不觉得迈尔斯会装疯卖傻假装自己不知道。
过了片刻,迈尔斯认命似的说:“我是为了艳垢。”
“星盗杀人,不说天经地义,但至少我没见过不杀人的星盗。”风带来一阵尘沙,迈尔斯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他……不应该成为那样的人。”
“你可能不相信,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已经二十四了,那时候他在研究院的孵化室躺着,还是一枚虫蛋。他是那一批虫蛋里最漂亮的一个,红色的外壳,特别显眼,体型也比其他蛋更圆润一些。孵化室的研究员都说,他是最有希望被孵化的一枚,大家都很喜欢他。”
迈尔斯在风中笑着回忆道:“孵化室的环境要求最严格,每次进孵化室都要消三次毒,口罩、脚套、手套还有头套一个都不能少,还要穿不合身的无菌服,里面温度又高,每次进去都难受得要死,但还是没人有怨言,因为里面是帝国最大的基因研究工程。说出来你可能觉得不可思议,帝国创造这么一个宏大的工程,却不是为了进化,而是为了退化。”
“帝国想要重现几千年前蝴蝶种雄虫的荣光,艳垢就是其中最成功的那个实验品。我是负责照顾他的雌虫,十有八九,也就是他未来的雌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