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小明子求见。”
“叫他进来吧。”
小明子一进正殿便跪了下去:“娘娘,求您救救奴才啊!”
沈眉庄道:“怎么回事?你起来慢慢说。”
小明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娘娘,是奴才的家人啊!奴才家中仅有一个老母亲和一个七岁的妹妹,有人将她们抓了起来,威胁奴才背叛娘娘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奴才绝不敢欺瞒娘娘!”小明子“哐哐”磕头,“娘娘传信去查一查奴才家里便知!”
沈眉庄盯着他看了一会,反倒笑起来:“小明子,本宫没有看错你,你果真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又胆大心细,你这样的奴才,本宫才放心将六贝子交给你啊。”
小明子心中一喜:“奴才唯娘娘马首是瞻啊!”
“采月,传信出去查一查,小明子,你便假装今日没有来过,看看对方要你做什么,你的家人若真的被抓了,本宫也会想法子将她们救下的。可若你嘴里有半句谎话,你这脑袋必然也是不能要了。”
“奴才对娘娘绝无二心!”
从正殿出来,小明子没忍住抬头看了眼天空,额娘和妹妹......若无事,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不用愁了,可若有事——就当是弥补从前对他的伤害吧。
沈眉庄相信小明子的原因,也在于此。宫里的太监,大都是没有家人的,小明子却不同,他是为了额娘和妹妹甘愿净身入宫,每月的月例都要寄一大半回去,许多人都嘲笑他傻,他却不以为然,似乎十分重视自己的家人。
可重视是真,怨恨,也是真。
沈眉庄一开始便叫人查了小明子的底细,人人都说他是孝顺的好儿子、纯善的好哥哥,可事实上,小明子并不是自愿入宫,他阿玛早逝,额娘沉迷大烟,身子不好,妹妹又年幼,他那时候是准备去做苦力,挣钱养家的。
偏偏他的额娘,为了一笔银子,让妹妹端来下了迷药的汤,等小明子清醒时,已经是在净身房了,一切都回天无力。
可小明子的额娘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她很爱自己的子女,也曾对他们很好,是小明子的阿玛死后,她才沾染上大烟,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也正是如此,小明子无法对她们不管不顾,却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怨恨。
既然如此,还不如以她们的性命去搏一把,他相信娘娘会尽力去救她们,能不能救下,皆看天意,可这泼天的富贵,他是非要不可了。反正已经做了太监,为何不做到最好?虽然眼下资历还不够深,可御前总管的位置绝不是奢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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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姑姑,求您了,您就告诉我吧,我额娘和妹妹怎么样了?”
那人不耐烦地将一包药递给他人人:“行了,事成之后,她们二人就会完好无损地送回去,你只需好好做事便可。”
“可是姑姑,那,那是贵妃娘娘啊,奴才在永寿宫又一直当差当的不错,万一事发,奴才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话音刚落,一把银票又被塞到小明子手里:“一千两,够不够你卖命?你也说了你当差当的不错,做干净些,怎么可能怀疑到你头上?何况你家里人的命不想要了?”
小明子眼冒金光地看着那叠银票,咽了下口水:“我做,我做,你们也别动我额娘和妹妹,万一,万一事发,也必须保我,否则我就把你们告发了!”
那人眼里闪过一抹轻蔑,但看着银票又有些肉疼,前后加起来整整一千五百两了!这奴才也真是贪婪,不过到底是贵妃跟前的一等太监,要是不下些血本,人家也没必要做这事。还好主子事先将他的家人扣下了。
交接完东西,小明子又绕了一趟内务府,取了月例才大摇大摆地回永寿宫,那人见他这般谨慎,也放心离去了。
小明子回宫时,柳默正在偏殿给六贝子请平安脉,小明子假装无事发生,回了自己的耳房,小施已经等候多时了,他把药包塞给小施,自己往床上一靠,二人对了眼色,小施便把药包拿走了。
“看看吧。”
沈眉庄将那包药递给柳默,柳默接过去,细细看了一会:“娘娘,此物应该是鸦胆子壳的粉末,食用后会产生恶心、呕吐的症状,若食用过多,则会四肢麻痹、脏腑流血而亡。鸦胆子的毒性极其隐蔽,从脉象上无法察觉,初期症状和胃病差不多,极难被诊出!”
小施道:“娘娘,小明子跟奴才说了,这只是第一次的药,用糯米纸包的,叫他将整个药包一齐混入娘娘的吃食里,也没说具体要下多久,只叫他每隔七天去取一次药。”
“若本宫长期食用此物,最后毒发身亡,会被发现吗?”
柳默摇摇头:“鸦胆子可入药,能凉血止血、化瘀生新,其外壳和果实虽有毒,但都是直接刺激脏腑,若按照这样的用量循序渐进,微臣只能诊出娘娘内里虚弱,但无法判断是何所致,最多只能根据娘娘的症状,配些温和调养的方子,根本无法解毒。”
“微臣说句冒犯的话,这种毒是靠着时间推移慢慢侵蚀脏腑的,就算毒发身亡,宫妃如无意外不许仵作验尸,不管请多少郎中、太医来看,都是内里亏损、虚不受补所致,无人会联想到中毒。”
“真是好毒的算计!”
沈眉庄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去,整个内殿的气氛都绷紧了,无人开口说话,沈眉庄盯着那药包看了许久,抬头问柳默:
“在知道这东西是什么的情况下,你能解毒吗?”
“不可啊娘娘!”柳默吓了一大跳,“即便是吃下去立刻催吐吐出来,也不可能全部吐干净,脏腑照样会受到损伤!”
小施和采月也跪在地上求她三思,沈眉庄叹了口气:“本宫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起来吧,本宫惜命的很。”
此事,并不好处理,若让小明子直接向皇上告发,尾巴肯定是被抹干净了,指不定还要被栽赃到谁头上,可若要假装中毒,再揭发此事,难免又牵扯到小明子。
小明子能如此果敢地向沈眉庄禀报此事,她定然要将其保下的,否则其他宫人看着寒心,还避免不了被反咬的风险,毕竟那样胆大心细的人,若善待便是得用的利器,若舍弃,就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刀。
“罢了,明日你再来给本宫请脉,就说吃坏东西了,有些恶心呕吐,退下吧。”
柳默走后,沈眉庄看向小施:“年希尧那边有动静了吗?先前华贵人传信回去,他不是说会尽快将药做好了送进宫吗?”
“娘娘别急,年大人动作快,想来一做好就会送进宫的。”
原本年世兰向太后报仇一事,沈眉庄是不打算插手的,她不会拦,也不会做推手,可眼下的情况,太后不仁在先,也就不能怪她不义了。
“拿纸笔来。”
算起来,也快到太后毒死隆科多的日子了,这两人从前似乎还有旧情。
想来年希尧惊才绝艳,也会明白如何利用此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