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的那几天一片寂静。
一中门口的路段被封了,校门口停着很多警卫,庄怀吟出来走走时只觉得无比安静。
很大的校门把这片范围阻隔成两部分,门外的庄怀吟无法窥知此刻坐在考场上同学们的未来,门内的学生也没心思想起去年此刻到底是怎样的过往。
庄怀吟呆在家里,补上课没有听懂的知识,特别是物化生,到这个时候到了新课的结尾,每门课都上得差不多了。
庄怀吟会用一上午写一门科目的习题,写完然后再整理不会的地方,归纳知识点,如果照着答案依旧看不懂,就会圈起来在手机上问徐西淮。
所以一到黄昏时徐西淮的手机不断地响,庄怀吟一张接一张的图片发过来,还夹杂着他的疑问解释。
徐西淮直接回一句:“打视频吧。”
庄怀吟这边愣了一下,支吾地回一句“啊,哦。”
他只看见一秒徐西淮的脸,之后被他转过去对着不断写步骤的草稿纸。
庄怀吟很努力让自己听进去,但是要原谅他刚确定某些东西——
他只觉得徐西淮的声音很好听。
徐西淮一题快要讲完时,时不时问手机这边,“听懂了么?这一步。”
又是“哦啊”的心猿意马。
“你认真听,我再讲一遍。”
“好好好,等会儿你讲完了把笔记发给我,我看不懂答案的步骤但是看得懂你的,谢谢你啊西淮。”
在知识点快要讲完时徐西淮预感到快要挂电话,开口说:“你明天有时间么?”
庄怀吟呆在这里每一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为了控制自己只有黄昏时刻才打开自己的智能手机。
这是高考的第一天。
“在我阿姨这个家学习,怎么啦?”
徐西淮说,出来吧,去自习室,或者图书馆都行。
在身边的话可以随时问他,这样多好。
“好啊。哪里距离我们比较近?”
徐西淮说了一个地方,却没有发确切位置。
庄怀吟打算明天去的时候再搜索。
时间来到高考的第二天。
在庄怀吟的视角里,徐西淮不存在有什么蓄谋,更不要说是对自己。
可是第二天他出门时看见了站在屏安路尽头那几阶楼梯的某一阶上等着自己。
徐西淮抬头时看见庄怀吟,后者则是整理书包的手颤了颤。
“好了?先去吃米线,然后一起去。”
那一刻庄怀吟很想跑过去抱他,但最后只是带着灿烂微笑拍了拍他的胳膊,口中询问:“你怎么在这啊?!”
徐西淮没回,就那样去往卖米线的方向。
图书馆不好说话,所以他们去了学校附近的一个自习室,两人坐在自习室靠墙壁的角落里。
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各自写各自的作业,徐西淮在写生物的《十年高考》,而庄怀吟则在顺化学每一章的知识点加错题。
那样静默很久,自习室里的人越来越多,之后接近午饭时大家又陆续离开。
角落里对坐着的两人低着头认真做自己的事。
庄怀吟很开心,不止是这样安静到岁月静好的氛围,更是顺下来发现不会的知识点少之又少。
人快要走完时庄怀吟终于打开手机,看见时间指向十一点三十二。
先开口的是徐西淮,“哪里不会吗?我教你。”
庄怀吟说:“现在挺晚了,虽然我不会的很少,但是可能还是要过午饭时间,可是我想弄完再走。”
徐西淮说,那就教完你再走。
徐西淮起身走到了庄怀吟的身边,他往里坐了一点儿,空出位子给徐西淮。
于是他开始在草稿纸上写步骤,边写嘴巴里边说着话。
快要讲完时徐西淮对他说:“这里你懂吗?你哪一步不懂。”
庄怀吟指了指倒数第三步,看着指着的地方有看旁边人的脸。
“这步,这个怎么得出是高锰酸钾的?”
于是徐西淮再往前讲第五步,顺下来把那里再讲一遍。
徐西淮又开始低头认真地对自己讲解。
刚才那一步庄怀吟已经看懂了,今天上午所有的知识点他已经全部搞懂了。
可是徐西淮还是不管不顾再讲了一遍,他只是怕庄怀吟不懂。
庄怀吟看见他低着看教材书的侧脸,时不时又把视线回到写字的草稿纸。
庄怀吟就那样看着,看着他的侧脸。
不自觉靠近、再靠近。
凑过去的那一刻徐西淮正好抬头看向他。
“你懂...”
于是庄怀吟吻在他嘴角。
那一刻时间好像变得特别漫长,漫长到徐西淮感觉这个夏天就要这样过去了。
可是这个夏天还是过慢一点、再慢一点吧。
这个夏天太美好了,他想和庄怀吟慢慢地相处、牵手、拥抱、接吻。
所以此刻,不应该他吻庄怀吟吗。
庄怀吟触碰到的那一刻立马闭上了眼睛,他看不见面前人的脸颊,也看不见他的眼睛。
徐西淮怔愣地看着面前人的脸颊,嘴角那里的触感像灼热的某片柔软在触碰自己。
但其实他只是身体感觉很热,紧绷的神经像被触碰到的电线一样往全身传递电流,那些酥麻让他不得动弹地快要窒息。
可是他愿意这样,他甚至想把这一秒延长到明年春天。
庄怀吟快速离开后睁开眼睛,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说什么话。
他胡乱开口说:“对不起。”
徐西淮看着他的脸颊,视线落在他刚才亲吻自己的嘴巴,“对不起什么?”
此刻庄怀吟的后怕在于他不想破坏此刻维持的关系,不能连朋友也做不成。
“你不能不理我。”
徐西淮挑了挑眉看眼前人:“没说不理你。”
后来庄怀吟开始收拾自己的书本,一股脑把所有东西放进书包里。
那样慌乱无章,悉数落在徐西淮的眼里。
“走吧走吧,去吃午饭。”
这样一个插曲谁也没再提起。
徐西淮这一天一直在后悔,那个后悔与很多“后悔”不一样,他只是无数次想,为什么那个时刻没有再往旁边转过一点。
可是这样他也很知足,只是不明白行为动作的发起人为何这样。
有一点点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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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读书笔记评比活动那天宋慈又开始在班级里大张旗鼓,这个交的比写情诗多一些。
庄怀吟也写了交了上去。
庄怀吟在找出纸张时和徐西淮说话:“你猜我写的哪本书?”
“《追风筝的人》”
庄怀吟惊讶于他怎么知道,“唉西淮你偷看了?”
徐西淮说:“这本书在某一次我们一起去买的。”
还看了第一次电影。
“是的,前几天看的,我好喜欢这本书。”
庄怀吟又说:“我打算去看作者的另外两本书,不说了,我要去交啦。”
那天的广播站里播放的是关于胡赛尼的生平,第二天庄怀吟听见了《追风筝的人》的整一本讲解。
讲解里以“遍体鳞伤还是义无反顾,人生不是只做值得的事”开始;
以“为你,千千万万遍”结束。
结束时徐西淮进到教室,像过去很多次一样看见最后一排靠窗户的位置的少年望着窗外,微风打在他脸颊,吹着他的头发也吹着他满心荡漾的心脏。
徐西淮在门上敲了两下,座位上的人回过头来,有点怔然地看着他。
“走了,请你吃饭。”
庄怀吟在食堂里再一次白嫖了一顿午饭,回到家写一会儿作业睡了一场午觉。
罗素盈晚上回来做了晚饭,也接三三回家了,吃完饭时三三很开心。
庄怀吟也笑着问小孩儿:“三三为什么这么开心啊?”
“三三快放假咯,放假啦放假啦。”
庄怀吟和罗素盈只一个劲儿笑。
这些天实在太热,教室的窗帘没有放下来过,靠窗户的同学恰好对着空调,才不至于太热。
这些时间大家因为快要放假而不断“膨胀”,知了在树上没完没了地叫,教室的风扇由于尘封已久而吱嘎吱嘎地转。
老师的讲课声只会让大家昏昏欲睡,再慷慨激昂的声音只会加快大家的倒在桌子上的速度。
对此庄怀吟与上述描述的别无二致。
遭不住,实在遭不住。
大家昏昏欲睡,老师也提醒不过来,但是新课需要认真听讲,甚至因为高考这一关键时刻而不自觉地变得更加卖力。
这些天下完晚自习后徐西淮把书本直接给他,里面是他上课做的笔记,庄怀吟全部抱回家,晚上“兢兢业业”地补着课。
到六月下旬时大家开始排练,课本剧由语文课代表宋慈和齐冬越组织,大家经过商榷一致同意就排《雷雨》。
“各位!来领角色啦!想要参演的都来哈!”
这几天大家一直拿出晚自习之前的练字时间去排练,甚至有些中午也被花费掉,很热的天气阻挡不了大家共同做一件事的热情。
宋慈吆喝:“周朴园谁来啊?!”
“我我我,我要来!”
这是几个人共同大喊的声音,其中还有一位是齐冬越。
“那鲁侍萍呢?!”
“我我我我要!”
同样是几个人的声音。
“蘩漪呢哪位美女uu想来啊?”
“我要!”
有些人重复着抢。
“行!我这里有台词,大家都表演一段哈!”
于是在异常燥热的课间,老师走后大家站上讲台,在讲台上对着稿纸念着台词,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到最后经过匿名投票,确定了人选。
齐冬越竞选的周朴园以高票胜出,因为他站在讲台上就自带幽默效果,但是在表演时却异常带入,大家因为他的反差而刮目相看。
之后是在周红的帮助下买衣服,准备道具,在正式演出时还需要彩排。
从什么也不会到一句一句背台词,再到初具雏形的走位,然后到了操场的那个主席台上。
课本剧里有《变色龙》、《红楼梦》、还有《祥林嫂》,到《赤壁赋》时有老师加盟,最开始的旁白大气磅礴,之后是内容的演绎,到高二十三班的《雷雨》时正好是中间。
他们准备道具,他们换上服装,他们站上舞台。
仲夏的烈阳炽热,少年的激情澎湃。
如果是和这些伙伴在一起,如果是为这样一件万众瞩目的事情而努力。
没有谁会觉得热情比太阳略逊一筹。
很好,这年的夏天超级好。
不止徐西淮和庄怀吟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