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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孤王剑挑武神冠,神人薪焰荡魔神

伍安顺着阶梯层层而下,千年不息的白蜡点燃在高过头顶的墙上,照亮前往觐见武神的道路。越是往下,从墙缝中蔓延而出的树干就越多,简直要把整个通道都覆盖住。伍安向下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一道雾门。这道门很特别,像是某种封印,又像是某种入口。米白色的雾气像是柔滑细腻的牛奶一般,在门框之中肆意游动。伍安驻足片刻,伸手去碰雾门。手指在触到的一瞬间,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涌上来,随后便是说不出的柔顺的暖意。这暖意将世间一切都包容住,将一切邪恶都隔开。不消说,这必然是米凯拉为了保护玛莲妮亚而设下的。

伍安穿过了雾门,只觉得浑身一阵轻松,忍不住闭上了双眼。等到这股感觉退去,伍安才又慢慢睁开眼。眼前是一片广阔的空地,地上铺满了碎金一般的叶子和随风摇曳的阳光。圣树根系依偎着墙壁生长,冲破了阻碍着它的石层。此时旭日东升,热烈的光从上层的巨大的空隙之中随意挥洒。树下放着一把做工讲究的椅子上,椅子上坐着一位女子。她抬头向着头顶的阳光看去,火焰般热烈的头发半遮半掩住精致的侧脸。她的左手伸出去,轻放在树干上,好像在抚摸一样。伍安踏开碎叶黄花,走到了场地的中央,那女子依然不动。伍安猜想米他们五姐妹的死斗还没有结束,于是他干脆盘腿坐了下来,开始调息。一盏茶的工夫,一声悠悠长叹吹起地上的叶子,吹动黄花,也让伍安睁开了眼睛。他站起身,看向从座位上慢慢挺立而起的她。她先是弯腰捡起自己覆面的飞鹰金盔戴上,而后又捡起地上的义肢接上。那义肢的做工很是特别,除却黄金的质地和颜色外,手臂上还有着特殊的机关结构,并直接与义肢的手掌相连,使得手中柳叶一般细长的刀可以被紧紧握住,而且挥舞起来更加的轻巧灵动。“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最强大的武者,当然也要配最快的刀。

“还真是,过了好久。”玛莲妮亚悠悠开口,声音不怎么悦耳,反倒有些粗犷。她面对着伍安,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她的脚步而轻,如果不是双腿上紧贴皮肤的轻便铠甲,她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看到玛莲妮亚醒来,伍安提了一口气,谨慎问道:“现在站在我面前说话的,是猩红腐败,还是米莉森?”

“谁都不是。”玛莲妮亚洪亮的声音回荡开来,犹如古钟敲响,神的威严显露无余。身身长八尺的玛莲妮亚站在伍安面前,还没有动手,光是气势上就压了伍安一头。

哪怕是在面对蒙葛特的时候,伍安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恍惚和惧怕过。哪怕被蒙葛特压制到抬不起头来,他也始终相信自己能够反败为胜。可是玛莲妮亚现在仅仅是站在自己面前,他就觉得心灰意冷。

“这里只有女武神玛莲妮亚,不会再有其他人。”女武神退后几步,反手握刀,对伍安抱拳道:“我能够醒来,多亏了你,一路帮扶着米莉森,我在这里谢过了。”

伍安稍稍一愣,退后抱拳道:“我的帮助微乎其微,她能够成功,还是靠她自己。”

“她的一切,历历在目,我都记得。而我的一切,她同样也记得。”玛莲妮亚松开双手,“包括盖立德的事。”

伍安点头道:“就是为了这件事,她才执意到这里。”

“为战而生,为战而死。”玛莲妮亚的语气颇为正色,“她的想法与我一致。不论是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做,还是轻易就自贱生命,都不是我们的作风。一切的一切到了最后,只有武士的对决可以结束一切。”

玛莲妮亚这句话无异于向伍安发起了挑战,而这反倒让伍安松了一口气。原本从玛莲妮亚身上散发出的威压,此刻也烟消云散了。对伍安而言,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最纯粹的武人罢了。她没有更多的邪念,也没有了要刻意守护的东西。她要做的,他们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拼尽全力战胜对方。

两个人各自退开,将刀剑放在了自己最熟悉的位置,保证第一招就能做到以最快的速度杀到对方跟前。玛莲妮亚弯下腰去,屈腿蹲下,左手护在身前,握刀的右手则放在了身侧。伍安则双手握住海角落日剑的剑柄,剑刃对准了玛莲妮亚的中线。

死一般的寂静,就连风都被两个人眉宇间散发出的杀气震慑到不敢发出一点动静。两个人在原地僵立了很久,刀剑们已经渴望对方的鲜血来激起它们的战意,可是玛莲妮亚与伍安依旧迟迟不动,且没有一丁点的松懈。他们的意念在各自的头脑中将场地铺陈开,两个人就在这场地中用刀剑来说话。伍安的剑快,玛莲妮亚的刀也不甘示弱。就像是石子在水面上打漂泛起的涟漪,义手刀猛然发动进攻,对伍安展开密不透风的攻击。伍安不慌不忙,从容应对。他一边不断转变自己的身姿,一边用剑格挡住玛莲妮亚的攻击。两个人在瞬间过了十几招,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刀光剑影在逐渐柔和的日光下交织交错,似成一体。忽然间,一个绝佳的机会出现,伍安挑开了破圆而出的直刺,剑刃因为经受不住玛莲妮亚的力量,竟然脱手。玛莲妮亚想要趁机直取伍安的心口,却不料伍安的剑先她一步刺入了她的身体。仔细一看,原来是伍安伸脚将落在二人中间的剑踢向了玛莲妮亚,同时他的上半身向后退去。玛莲妮亚的刀尖,距离伍安的心口只有一步之遥。

第一场死斗,是伍安赢了。

短短的几秒钟,在二人的预想下,胜负便已经揭晓。

可是他们似乎都对这样的结局不大满意,不约而同地舒展开姿势,挪动位置后重新摆好了架势。这一次,玛莲妮亚直接刺向伍安眉心。伍安耍出花剑挑开,却正中了玛莲妮亚的下怀。她的刀现在比伍安更快,刀刃无情地划入了花剑的空隙,使将伍安整个身体都保护住的守势荡然无存。伍安迅速变招,顺着玛莲妮亚的攻势运力,想要以此将玛莲妮亚的招数化解。伍安将玛莲妮亚的刀格在一旁,用肩膀去撞玛莲妮亚,却被玛莲妮亚一脚踢开。他的手还没松开剑柄,扯着剑护在身前。可是在这之前,义手刀就已经将他的身体划开,鲜血喷薄,将地上的叶子黄花染红。

第二场死斗,是玛莲妮亚赢了。

短短的几秒钟,在二人的预想下,胜负再一次揭晓。

然而他们对这样的结果还是感到不满,依然将架势放下,不约而同地调整站位,又重新摆好架势。紧接着便又是几场只发生在意念之中战斗,两人之间或有胜负,无一次不是全力以赴,可又无一次尽兴得意。

两个人并不焦急,因为他们知道,不管他们僵持多久,总会有一个人倒下,而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自己。

又是一场血流成河的死战,海角落日剑瞬间切断了玛莲妮亚的四肢,随后红发飘洒,人头落地。

又是一场血流成河的死战,义手刀画出一道完整的圆,将伍安的筋脉尽断,取其性命如同砍瓜切菜。

他们的力度越来越大,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

死战的速度也随之而加快,越来越快。

他们在这里僵持这么久,只为了一件事。

一招定胜负。

只要一招纯粹的一招,就能让对方置之于死地。

他们的死战还在继续,直到一招制敌为止。

不死不休。

伍安松开了拿剑的手的同时,玛莲妮亚也直起了身子。两人彼此对视,再一次互相画出一个完整的圆。

“还不出手吗?”玛莲妮亚问道。

“就算我出手,也没有你快。”伍安自嘲般地轻笑,再一次将剑握住。玛莲妮亚换了姿势,双手握刀,将刀虚放在肩膀上,侧对着伍安。

他们已经不再打算做虚念,而是真正出手。伍安的脚步一蹬,在这之前一瞬,义手刀就已经划开了空气,刺耳的声音在刀刃祭出之后的两秒才缓慢响起。伍安的剑同样向着玛莲妮亚的颈项而去。义手刀与其交战,那剑被一下拨开,义手刀砍了个空。玛莲妮亚转动身形,双腿弯曲撑住,整个身体简直已经与地面平行。手握月隐刀的伍安就在她的正上方,刀刃不偏不倚地砍在玛莲妮亚喉咙的方向,如果玛莲妮亚再慢哪怕一分一毫,她的喉咙就会被伍安划开,血如泉涌。

伍安眉头微皱,想要用力将玛莲妮亚压在地上,玛莲妮亚勾了勾嘴角,直接将伍安格开,自己翻身重新站好,将落在地上的剑踢起来扔给伍安:“好招术。”

“没有奏效,就不算好招术。”伍安道。

“你的确够快了。”

“但是还不够快。”

“你还没有使出你的全力。”玛莲妮亚道,“那些魔法,我还没有见识过。”

“那些不过都是外力罢了,我只用刀剑和你说话。”伍安将月隐丢进黑洞,又从中拔出了辉石剑,摆出玉龙十三式的双子龙式,让玛莲妮亚眼前一亮。为了回敬伍安,玛莲妮亚同样摆出了玉龙十三式的冠北式的起手式。两人颇有默契地相视一笑,随后同时出招,斗在一起。这一次伍安不再耍什么障眼法,完全用双剑与玛莲妮亚交战。他出招的速度极快,抓不住一点反击的空隙,玛莲妮亚用冠北式以攻为守,每一次的出招不仅能够削弱伍安的力度,更能有效挡住他的攻击。两人瞬间就纠缠了十几个回合,还分不出高下。伍安高举海角落日剑劈向玛莲妮亚,被她挡住。趁此时机,伍安用辉石剑刺向玛莲妮亚咽喉,然而辉石剑长有三尺,剑尖停在了距离玛莲妮亚喉咙两寸的地方。伍安瞪大了眼,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而懊恼。玛莲妮亚默不作声,一脚踢在伍安小腹上,让伍安退了几步后,半跪在地上。玛莲妮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仍能感觉到一丝凉意。

“继续。”玛莲妮亚重新摆好架势。

伍安将辉石剑丢进了黑洞,将海角落日剑收入鞘中,又拿出碎星双剑。玛莲妮亚一愣,笑道:“真是恍如隔世。”

“我想了想,还是用这个适合和你决斗。”

“你错了。”玛莲妮亚摇头,“武器再如何厉害,终究只是死物,真正让武器发挥出威力的,其实是用武器的人。”

伍安受了点拨,站在原地思索一阵。可是双剑已经拿在了手,更何况还有人等着他去救,他没时间再去参透什么道理了。狮子斩的九路攻法在伍安的头脑中成型,只不过他从来没有用碎星大剑进行过像样的实战,这还是第一次。

“狮子斩,倒也好,让我看看你比他如何!”

伍安挥舞起双剑,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对斩过去,碎星大剑并不锋利,而是靠着绝无仅有的重量,直接伤及对方的骨头。

“来得好,只可惜,你终究不是他!”玛莲妮亚说话的同时,整个身体腾空,唯独伸出右手。义手刀被碎星大剑们夹在中间,看似独木难支,实则蓄谋已久。玛莲妮亚看起来是向上跃起,实则是向着伍安的方向跃去。义手刀对着伍安的中线而去,眨眼间就能将他切成两半。

伍安知道是自己让他陷入了这等被动的境地,如今也只能破釜沉舟了。他的右手松开大剑,侧过身子,刀刃贴着他的鼻子而过,切开了伍安洒落的一滴汗。伍安转身用碎星大剑击打向已经落地的玛莲妮亚,然而这只是他防止玛莲妮亚追击的一招,没什么力道,被玛莲妮亚轻松挡开。伍安手里还握着武器,可是险些就丢了性命。

“我说过了,武器是什么不重要。”玛莲妮亚道,“你还是拿出你的剑吧!”

伍安一语不发,将碎星大剑送进了黑洞,从背后拔出了海角落日剑,一种自然而然地感觉宛若顺着峭壁流下的水流,面对万丈深渊而不惧的从容自然。伍安将心跳和呼吸调整到最平静的状态,过了一会,才说道:“受教了。”

“你毕竟还年轻,许多事都可以慢慢来。”

“说得是,不过有些事情,终究慢不来。”伍安话音刚落,跃起挥剑,身体螺旋着向玛莲妮亚而去。这一招蛟龙探海速度极快,玛莲妮亚险些来不及招架。她挥出刀去,却斩了个空。伍安低了身子,使出专攻下盘的冠南式,逼得玛莲妮亚不得不跃起,同时向下挥刀。伍安单手撑地,整个身子倒立起来,脚踢在义手刀的侧面,然后单手用力向上,另一只脚踢向玛莲妮亚。玛莲妮亚伸出左手接住这一脚,整个身体向后旋转倒去,她迅速抓住伍安的脚腕,借助自己身体惯性将伍安扔出去。伍安落地,并无大碍,玛莲妮亚落在他的左侧,同样毫发无伤。

然而这一次伍安和玛莲妮亚都不打算和对方做过多的交谈,她的身体蜷成一团,宛若怀中抱月,两条胳膊却是最适合发力的位置,阳光照在义手刀上,泛出森森寒光。光芒一闪,吹毛断发的旋涡云像花朵一样随风绽放。那是玛莲妮亚最引以为傲的绝技——水鸟乱舞!

伍安上一次见到这一招,还是在盖立德与米莉森首次交手的时候,只不过剑技的精湛与精妙程度,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伍安一惊,瞬间感到心潮澎湃。玛莲妮亚在他面前施展开她最得意的功夫,无异于一位舞者将自己最为得意的舞步跳出,并邀请着他加入其中。面对此番热情,伍安又怎能拒绝?伍安同样使出水鸟乱舞,两团旋涡云撞在一起,宛如蝴蝶破茧一般纷飞出无数的剑气。两个密不透风的半圆逐渐融合在一起,伍安不再凭借五官去感知,而是自然而然,像水流一样,在感知到对方的同时,就已经避开了对方,从侧面穿过去。

他们的确是在跳舞。

剑风如雨下。

数十个回合,依然不分高下。

到底哪里,才是极限?

他们正在寻找。

忽然间,生变。

刀剑彼此之间定下的铁则,在一瞬间被打破。

长剑对准玛莲妮亚的中线,向上划去。义手刀义手刀横置挡住,长剑在义手刀向下挥去之前就向前刺去,伍安早就料到玛莲妮亚会如此挡住他的攻击。

玛莲妮亚随机应变,转动手腕,整条胳膊和义手刀像蛇一样缠绕长剑,随后胳膊与刀一直,将长剑格开在一旁,刀尖笔直地刺向伍安。伍安后手翻,一脚踢在失控的长剑剑柄上,长剑就如此在半空旋转起来。虽然没有对准玛莲妮亚的要害,但是依然会让她受伤。她的直刺已经收不回,只能堪堪动着身体。然而这么一动,反倒和剑刃旋转的方向对齐。

飞鹰金盔被剑挑起,连带着一串长长的鲜血飞在空中,先是紧紧绑在头盔上的一条丝线。玛莲妮亚向后退去,伸手捂住脑袋,她的额头正中央留下了一道笔直的伤痕。伤口不深,还在流着血。在后世,不论是秉笔直书的史官,还是说书先生,都将这一招称作“剑挑武神冠”。

飞鹰金盔落地,玛莲妮亚捂住额头,血从她手指的缝隙里缓缓流出。伍安站开在十步之外,静静看着她。这一招虽然伤到了玛莲妮亚,但也是伍安取巧才能如此,而且已经是他的极限。如果他还能再快一些,那么剑就会将玛莲妮亚的脑袋从下而上地劈成两半。

“好剑!”玛莲妮亚赞叹一声,松开了手,甩掉血迹,将黄花染红。

“承让了。”伍安拱手。

“无须客气,我们这可是死斗!”玛莲妮亚摆好架势,瞬间向伍安冲去。伍安大惊,只捕捉到一瞬间的影子,转眼间玛莲妮亚就到了眼前。她下意识地架剑挡住,义手刀忽然变了方向,像是撞在堤岸戛然而止的水流。原本斜着砍来的刀刃忽然变成了直刺,伍安同样变了架势,刀刃摩擦而过,伍安闪身,让过了玛莲妮亚。伍安脚步还没有站稳,玛莲妮亚刹住了脚步后迅速回斩。伍安照旧挡住,同时胳膊和剑身连成一线,又迅速出手,像蛇一样将玛莲妮亚的刀缠住。这是玛莲妮亚刚刚才使用过的招数,这么短的时间里,伍安就已经学会,而且运用自如,不免让玛莲妮亚吃了一惊。然而刺击有去无回,玛莲妮亚再想抽手回来,已经不可能。长剑此时脱了伍安的手,明晃晃夺人眼目,冷森森让人胆寒。剑绕过了玛莲妮亚的手和刀,向着玛莲妮亚而去。剑的轨迹和闪出的光圈像花朵一样冲着玛莲妮亚层层绽放,让她防不胜防。玛莲妮亚没有办法,只能松开自己的右臂躲开。她抓住机会伸腿一踢,将剑踢向空中,随后起跳握住剑。与此同时,伍安打向义手的关节处,劈手夺下义手刀,握在手里,又把义手丢给了玛莲妮亚。玛莲妮亚将义手接上,两人不发一言,互有默契,各自拿着对方的武器,摆出了对方的架势,又一次交战在一起。

两人拿了彼此的武器,力度与速度大不如前。伍安觉得义手刀单拎着有些沉重,挥出去却又轻飘飘控制不住。反观玛莲妮亚,她习惯用手用刀,海角落日剑拿在她的手里,让她感到十分笨重。无奈之下,她只好左手用剑,和伍安酣战。虽然双方都感到不自在,但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的武器,并从中找到破绽。两人交战了不过十几个回合,两把武器就纷纷脱手,飞向半空。伍安和玛莲妮亚此时面对着面,他们一同使出拳脚功夫,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两人双脚一踢,各退一步,伸手拿回自己的武器。

“看来我们之间是难分胜负了。”伍安道。

“你我都有不得不赢的理由。”玛莲妮亚道,“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该做个了断了。”

伍安点头认同,和玛莲妮亚站在原地,却不摆架势,也不出手。他们只要一招定胜负。

只在一瞬间。

流水剑法已经蓄势待发,只等待一个让波涛汹涌而出的机会。

他们已经不再等待,拔剑而出。

金银交错,光芒乍现,两个人已经背对着背,站在了刚才彼此所在的位置。

伍安的锁骨处和腰上同时出现了鲜红的伤口,玛莲妮亚在瞬间砍出了两刀。

而玛莲妮亚,浑身毫发无伤,只断了一撮头发。

伍安手中的剑已经消失,留在了玛莲妮亚的胸口。

而玛莲妮亚的刀,被伍安握在手中。

剑切下来一缕头发,同时从背后插入了玛莲妮亚的胸口。

而伍安,在她的最后一刻,抓住了她的刀。

锋利的刀刃只是碰触到肌肤,就可以将其破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刀刃缓缓流下,伍安有些晕眩,半跪在地上。玛莲妮亚孤零零站在那里,身体开始出现黑色的细密纹路,整个人就像是一片枯萎了的树叶,随都会破碎。她整个人重重倒下,不省人事。伍安喘着粗气,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遗憾。他终究是战胜了玛莲妮亚,笑了笑,从胸口中拔出了剑,丢在了伍安的脚边。她的伤口处被猩红腐败不断修复,额头上的伤口也早已经愈合如初。

伍安的衣服已经被自己的血染红,而玛莲妮亚现在已经毫发无损。可是她已经无心再战。刚刚伍安的剑已经刺穿了她的心脏,原本她就该死的,可是猩红腐败在她的体内,以最快的速度为她恢复伤口。玛莲妮亚全程都没有释放猩红腐败的力量,就是为了不让这力量打扰她和伍安的决斗。可是现在,玛莲妮亚已经受了致命伤,原本她已经不可能站得住,可是猩红腐败抓住了这个机会,将她的伤势恢复,同时侵扰了玛莲妮亚的意识。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原本的她了。

“没想到她还是这么无能,谁都赢不了。”神虚无缥缈的声音由远及近。

“玛莲妮亚?”伍安站起身来。

“恭喜你,小子,你赢了,只不过,你马上就要死了。”已经占据了女武神意识和身体的神居高临下。

“你不是她。”伍安唤出露滴,神掷出一把羽毛,然而伍安在那之前已经将露滴丢向了半空,露滴洒了下来,恢复了伍安的伤势。他踢起脚边的剑在手:“给我从她的身体里滚出来!”

伍安出剑上前,腐败女神不闪不避,张开双手,红色的火焰蝴蝶般从她的身体上散发而出,化作了一朵鲜艳的花朵,将自己整个包裹其中。那含苞待放的花朵收缩后剧烈膨胀,眼看着就要爆发而出。拥有拉塔恩记忆的伍安瞬间想到了开在利耶尼亚战场上的猩红腐败花朵,就是这一招,使得盖立德成为了人间地狱,更让拉塔恩将军丧失了理智。而眼前正是不折不扣的腐败女神,如果这一招由她释放出来,那便是百分之百的威力。整个圣树,都危在旦夕。

伍安原本还想要躲开,可是这腐败花朵涉及的范围广大,他纵然懂得飞天遁地之术,也难免要受伤。既然如此,那他不如舍命一搏。既然这把剑已经被修古铸造成了足以弑神的神兵,那么就用这把剑,来收拾祂的性命。

伍安并不退后,笔直地向着祂攻去。此时花朵绽放,扑面而来的猩红腐败瞬间将伍安包裹其中,使他的身体瞬间变得腐烂,长满了恶心的脓包烂疮。他被猩红腐败冲飞出去,身体像个破口袋一样纷扬,又重重地摔在地上。伍安感觉自己快要死了,这也是他觉得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眼看着腐败女神一点点现出了原形,蝴蝶和花瓣组成的翅膀长在祂的背后,支撑着高大的身体飞入半空,以胜利者姿态嘲弄伍安。伍安现在已经被猩红腐败感染,在丧失感官和自我意识的同时,更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他拼力使用拉卡德的亵渎之力,开始燃烧自己体内的猩红腐败,双手再一次握住了剑,再一次站了起来,怒目而视眼前的敌人。

“有毅力,如果有你相助,那么这个所谓交界地的地方,唾手可得了。”腐败女神手掌一握,伍安随即吐出了一口含着猩红腐败的血。他擦了擦嘴角,根本不理,只是站在那里。

“……好吧。”无数的分身从腐败女神的身后闪出,踩着美轮美奂的弧线向着伍安刺去毙命的一剑。伍安俯下身子,猛地爆发而出,比她们的速度还要快。腐败女神不想再看伍安在自己眼前乱窜,俯冲而下直取首级。

伍安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况且他感染了猩红腐败,就会受到腐败女神的操控,他的整个身体都不听使唤,直冲冲朝着义手刀而去。不管他如何挣扎,他的身体就是在与他做抗争。他的知觉一点一点地失去,身体里的大卢恩还在拼命抗争,争取将他身体的主动权夺回。一秒钟,便会决定生死。

伍安的心脏被义手刀刺穿了,可是他的剑却还离腐败女神有些距离。他的嘴角还在抽搐,腐败女神的嘲笑在他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的眼中绽放。握剑的手开始松开,却被腐败女神抓住。腐败女神一惊,随即心口处传来一阵绞痛。她的手,抓住了剑柄,随后送进了自己的胸膛。

与祂同样来自世界之外的剑穿过了肉体,开始直接攻击祂的灵魂。与此同时,她对猩红腐败失去了控制权,伍安彻底失去了力量,整个人下降而去,这一次没有重力魔法和瞬行术可以救他。他落在地上,激起一片飞花。鲜血不停地从他的胸膛流出。他慢慢变冷,气息逐渐消失。而腐败女神则在半空中挣扎,另一个还有死掉的人格在与她激烈地抗争。

“怎么可能!你不是被我搞定了吗?!”腐败女神嘶吼着,右手开始制止自己的左手,然而却帮着左手将剑插得越来越深。腐败女神的意识越来越稀薄,而另一个人格越来越清晰。

“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海角落日剑将腐败女神的意识抹去了大半,玛莲妮亚趁虚而入,将自己的身体夺回。猩红腐败的力量开始逐渐减退,玛莲妮亚同样落在地上,跌跌撞撞地向着伍安走去。每走两步,她就要和腐败女神做一次抗争。她很是顽固,而玛莲妮亚要比她还要顽固。每当她的意识被腐败女神重击时,她就会将剑插得再深一点,直到她完全走到伍安身边。她蹲下去,发现伍安的胸口还插着她的义手刀。

“挺住……”玛莲妮亚的自我意识越来越强大,可是她的身体现在十分虚弱,只是行走都要花费不少工夫。她伸出胳膊,小心翼翼地去搀扶伍安,免得碰到义手刀,让伍安疼痛。伍安却哼了两声,说道:“我的口袋里,有很重要的东西,给你的……”

“给我的?”玛莲妮亚伸手去抓,拿出了一封信,那是米凯拉失踪之前给她留下的亲笔信。只是玛莲妮亚现在需要救自己和伍安的命,所以只粗略地看了一遍,便扶着伍安离开了房间。

玛莲妮亚按照自己的记忆,伸手去抚摸已经被猩红腐败侵蚀得不成样子的大树。即便已经感染了猩红腐败,圣树依然愿意为玛莲妮亚开出一条路。原本封住墙壁的根系慢慢散开,在阴影里让出了一条路。玛莲妮亚撑着墙壁,和伍安走了进去,里面漆黑一片,只能凭着感觉走。好在地面还算平坦,没什么障碍物。万一两个人摔一跤,胸口的刀剑稍微一动,他们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可是失去了控制的猩红腐败又紧紧咬在他们身后,他们身体虚弱,可是却容不得半点的放松。

脚步声越来越开阔,柔和的光芒也越发的近了,同时盘踞的圣树根系也越来越繁茂,最后已经看不到石砖。直到两个人无路可走之时,玛莲妮亚才松开了伍安,和他一起跪在了那簇光芒面前。微弱的光像被点燃在蜡烛上的火苗,微弱地燃烧着。不大的光晕照亮了圣树宏伟的根系,也照亮了两个人的脸。玛莲妮亚伸出手去,看不到的薄膜一般的屏障,在她的手指触碰到的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玛莲妮亚稍稍振作了些精神,继续伸出手,握住了那道光。

光芒随之消失了,而她的身体发生着变化。温暖的感觉开始流进她的身体,伍安的剑也被这光芒包裹住,散发出充盈的光亮。玛莲妮亚感觉力量逐渐恢复,于是双手握住剑柄,拔出了剑,随后坐到伍安身后,将自己身体里的力量传给伍安。伍安的意识慢慢苏醒,伤口也逐渐愈合。米凯拉留下的治愈魔法让他们两个瞬间恢复了伤势,也压制住了身上的猩红腐败。穷追不舍的猩红腐败还想要吞噬他们,却被这力量死死压制,甚至被彻底赶了出去。

这是米凯拉失踪之前研究出的温柔律法的雏形,不仅能够快速治愈伤势,还可以像金针一样压制住世界外神明权能的干预。最重要的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将这种律法学会,从而治愈自己的伤病,同时压制猩红腐败。可是能够彻底消灭猩红腐败的办法,目前还是没有。海角落日剑在杀死腐败女神之前,祂就已经从玛莲妮亚的身体里逃走。只要她还存在,那么猩红腐败就会一直存在。

玛莲妮亚还在运功,胃里却一阵翻涌,还没等她压制住想吐的欲望,身体的本能就已经帮助她做出了选择。一口浓郁的猩红腐败泼在了伍安的背上,在触碰到自己和伍安的一瞬间,原本猖獗的猩红腐败就变成了果冻一样的物体,无害地掉在地上,摔成了一块一块。

“感觉怎么样?”玛莲妮亚问道。

“好多了。”伍安咳嗽了两声,“尤其是刚才和你一起吐完之后。”

“那就好。”玛莲妮亚收回了双手,随后站起身来。伍安将已经拔出的义手刀交给玛莲妮亚,笑着问道:“现在是玛莲妮亚,还是米莉森?”

玛莲妮亚同样只是笑笑,接过了义手刀。伍安赞叹道:“你的哥哥,还真是厉害。”

“只可惜,我还是不知道他的下落。”玛莲妮亚恨恨道,“我一定要找到他。”她看向伍安,“不过,还是先解决,摆在我们面前的事情吧。”

伍安一愣:“你还想分出胜负?”

“胜负?”玛莲妮亚摇头,“我输了,输得很彻底。那一剑已经杀死我了,可是……猩红腐败却将我拉了回来。”

“说不定那个腐败女神不过是个寄生虫,没了你,祂也不能独活。”

“可如果真的是寄生虫,那么四姐妹就不会那么想要米莉森死,我现在,也不会这么自在了。”玛莲妮亚松了口气,“无论怎样,无所谓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眼前的事情……”

伍安还未说完,玛莲妮亚道:“先是净化这片区域,将猩红腐败彻底压制住。然后,我要亲自去一趟盖立德,负荆请罪,并把哥哥的律法,交给他们。最后,我就要去搜寻我哥哥的下落,找到他。”

“所愿皆所得,所得皆所愿。”伍安笑道,玛莲妮亚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道:“我们先回去吧。”

说罢,玛莲妮亚转身而去。伍安拾起长剑入鞘,跟在她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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