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京都传来消息,皇子李承恩被立为太子。
又半年,太子监国。
又一年,皇帝大行。
听到这样的消息,旻科微微一笑,带着若若远走他乡。
此后的年月,两人游遍整个世界。
东洋全是水,南洋全是猴,西洋有红毛,北洋覆冰雪。
两人见识了世界各地的武学,总的来说,东方讲究修炼自身,个体强壮,西方似乎得了某种魔咒,总是摆脱不了神学影响,便是在这样一个重启的世界里,仍旧走上了求神的路子,明明有借助天地灵气的法术在,就是非要给法术找一个源头神,就是非要给自己找一个爹。
旻科表示实在理解不了。
“这种深植于灵魂之中的奴性,也不知道随了谁。”
若若怜悯地说道:“或许那就是他们心中的围墙吧,那能让他们觉得安全。”
旻科嗤笑,“神庙里那个傻逼人工智能大概分成喜欢这里的氛围吧。”
“听说几百年前的波尔大法师心甘情愿的进入神庙侍奉了?”
“嗯~”旻科随意答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红毛番愿意给自己找个爹,他管他们去死,他只是来来研究法术的。
研究一番之后,旻科觉得不怪东方的武者普遍瞧不上法师,实在是法术派比内功派脆皮。
以旻科的观点来看,大宗师的身体已经够孱弱了,任何一个宗师都承受不住另一个宗师一击,这种情况放到法师身上更加离谱。
以宗师作为衡量标准其实是有失偏颇的,以普通武者论,身体的耐受能力与攻击力的差距并没有到不可直视的程度。
武者之间战斗,承受对方几拳几脚还是能挺过去的。
但是任何一个法师却绝对承受不住武者一击。
都不说同级别的法师和武者,便是一个低法师好几级的武者,只要能击中法师一下,那个能放出大威力法术的家伙当场就得去世。
法师的身体素质几乎与普通人无异,一点都没有增强。
这种情况下,若是法师的培养难度远低于武者也是可以的,若是同样三年,武者才刚入品,法师已经形成强大战力,这也没毛病。
真实情况是法师的培养难度非但不比武者低,反而还比武者更高。
便是这样,法师在西方还是稀罕玩意,知识垄断严重。
法师比武者强的地方在于他们的攻击距离要远上一点,却也有限。
旻科期望中的几百上千米外施法情况决然没有,法术射程不过几丈,这种距离,足够任何一个同级别武者硬顶着对方的攻击走过去拍碎对方的脑袋。
“聊胜于无,多少也算丰富了一点技能库。”旻科对若若说道:“这种法术,与其说是法术,不如说是“超能力”,一种可以被修炼掌握的超能力。”
风系法术就是借用天地灵气缠绕困阻敌人,或者借用灵气让自己的速度快一些;
水系法术就是借助灵气,让对方产生被水围困窒息感;
土系就是让对方产生重压感;
火系法术就是借用天地灵气让被攻击者感受到热,而并非是直接生成一团火焰,当然,借助一些药粉辅助,也能生成火焰,这样旻科想到了连绳。
法术的强度实在差强人意,若是被攻击者是一个普通人或是是另一个身体孱弱的法师,还是有点用的,遇上能打能抗的武者,只能歇菜。
旻科走访收集了不少资料,妄图找到他印象中的法术,风雨雷电之类,然而完全没有,有的只是一种类似‘真气外放’,有点类似他用真气驭使飞剑样的推力,只不过他的使用的真气是自己的,法师们使用的“真气”是从天地借的。
按东方的修行观点看,都可以由内而外的借用天地灵气了,应该是更牛逼了才是,事实却恰恰相反,法师们跳过了由内而外的过程,直接从驭使天地灵气开始,这种修炼体系下,其困难程度和力量拉胯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天地灵气确实无限,但是法师们的精神是有限的。
这样一想,法师们数量稀少,能力拉胯就很合理了。
旻科心中自嘲,“每个世界都有它的偏好和主角,这个世界明显是一个武道世界,法术沦为边角料再正常不过了,若是某天碰到一个术法世界,那时很可能就会轮到武道被人瞧不上眼,我妄图在这样一个世界寻求法术,本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任何世界都有主角,当前世界是一个东方世界观下的世界,世界所有的气运当然在东方,东方就是世界绝对的中心,东方没有的东西,肯定就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三年之后,两人回到儋州。
拜见了祖母,询问岳父一家,“其他人都回京都去了。”
祖母端详着孙女孙婿,“陛下前些日子还来信打听你们的消息呢。”
“陛下?”旻科皱眉,“皇帝不是已经死了吗?”
若若轻声说道:“奶奶说的应该是我哥。”
“范闲?”旻科忍不住想笑,“就他,祖母也太抬举他了,您竟然称呼他陛下。”
老人家知道孙婿与孙子关系莫逆,但是一辈子守规矩惯了,仍旧忍不住说道:“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您怎么没随岳父去京都?”
“京都居大不易,老婆子清净惯了,受不得京里的纷扰。”
旻科小小拍一个马屁,“没有您坐镇后宫,我怕范闲那斯镇不住场,没的堕了您的教导。”
老太太笑骂,“你这小子,整天带着若若满天下的疯跑,一去就是几年见不着人,好不容回来,不说去京里帮陛下,倒是打趣其老婆子来了。”
旻科也不羞赧,调侃道:“您现在可是太皇太后老神仙,孙儿哪敢掠您的虎须。”
老太太扬起拐杖,“讨打。”
若若赶紧替自家相公讨饶,“奶奶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啊,虽有天下最绝顶的武力,却仍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您就饶过他吧。”
老太太点点若若的额头,笑骂:“丫头,老婆子还能真打他。”
若若跺跺脚不依。
陪着老太太待了几个月,两人来到京都家里。
一到家,立刻就有宫里太监上门来请。
“嚯,挺像那么回事儿嘛!”旻科在御书房见到了阔别已久的范闲。
范闲倒没穿龙袍,一身家居休闲装,听到旻科的调侃,连连叫苦,“你可害苦了我了。”
“这话怎么说的!”旻科斜眼看他,“大权独揽,三宫六院的,多好。”
范闲苦笑,“别人不知道,你还不了解吗,皇帝这活是一般人能干的吗!”
“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
“拉倒吧,你看我头上,都有白头发了,”范闲叫苦不迭,“我猜二十二,二十二!”
旻科恶劣一笑,“我就不一样了,我和若若去了欧洲、美洲、澳洲甚至南极州,就差北边的神庙没去了,溜溜达达的心情别提多爽了。”
“你们别走了,”范闲可怜兮兮地说,“帮帮我呗。”
“狗屎,想都别想!”
书房外伺候的太监听着里面的对话,一边羡慕着陛下与旻大师的交情,一边又惊惧于旻大师如此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以后会不会出现问题。
闲扯了一阵,有太监来报,“陛下,后花园已经布置好了,皇后娘娘着奴才来请陛下和旻大师。”
“你说的?”听着小太监的话,旻科问范闲:“他们怎么知道的?”
范闲说道:“你以为其他人都是傻子还是聋子,天下谁不知道你以一敌二胜了两个大宗师。”
旻科一想也是,庆帝后来的操作,是个人都会觉得奇怪,打听到自己的实力也不奇怪。
太监在前面领路,旻科两人并排往里走,“外边那两位呢,死了没有?”
“与先帝前后脚,”范闲感慨地说:“流云宗师自那之后就不知所踪了,想来应该是坐化在定州了,天下四大宗师,转瞬间全部做古,想想还真是让人唏嘘。”
“你唏嘘个什么劲,都死了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旻科恨铁不成钢地说:“那个李姓老子变着法想要搬掉统一路上的拦路石,你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反倒在这儿长吁短叹,你信不信,现在是个人心里都在说你没志气。”
范闲不满,“谁敢这么说我!”
“你就自欺欺人吧,东方这一块明显本就应该是一国,你自己看看地图,这样的情况下你都不行统一之举,你死后肯定会被定性为一个无能的守成之君。”
范闲这人性子中无情中带着多情,精明之下全是天真,“一旦开启战争,会死很多人。”
“恰恰相反,由别人开端可能会死很多人,你来做这件事,恰恰能用最小的代价做到,只看你愿不愿做了。”
“以后再说吧,今天不说这些。”
“随你吧。”
旻科并非无的放矢。
范闲的老妈最先发迹的时候是在东夷城,其户籍一直被记在东夷城,她老妈一直是东夷人。
四顾剑死了,东夷城早晚的都要投向一方,不是北齐就是南庆。
投降范闲这个有一半东夷城血脉的人在情感心理上并不是太过不能接受,至于四顾剑因庆帝而死,东夷城一半高手都死在旻科手上什么的,相信他们自己能想明白。
庆帝和叶流云还死在旻科手上呢,怎么不见庆国国内有报仇的声音。
当一个人高到所有人看都看都看不到的地步之后,连死在那个人手里都变成了一种荣耀。
随便一个人就能有资格死在天下第一手里的吗!
况且庆国大皇子李承儒的母亲也是东夷女子,有一半东夷血脉,直接把大皇子封在东夷城,保准他们乐颠颠接受。
东夷城没了四顾剑只是疥癣之疾,北齐才是重点。
但是北齐有一个重大弱点,小皇帝是女人。
只要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北齐国内必乱,这不是他们想不想的问题,是绝对会出现的问题。
北齐可虑者,只有上杉虎一人。
这人军事上是有一手,但是他自己就是弱点,他不是大宗师。
不是大宗师,就还是凡人,是凡人,只需派出影子一人足矣。
“禾斗快来!”林婉儿看到旻科,眼睛一亮,远远的招呼道。
旻科哈哈一笑,舍了范闲,快走几步,进入园子,“多年不见,给嫂子问安。”
拜了嫂子,他又对一旁的思思行礼,“思思嫂子好。”
思思赶紧回礼,“禾斗安好。”
林婉儿贵气一笑,“禾斗哪儿来的这许多规矩。”
“这不是太长时间没见了吗,”旻科挨着若若坐下,“若是平常,想让我这么恭敬,那是门也没有啊。”
等旻科坐下,林婉儿拉过来两个孩子,一个小丫头约莫四岁,一个小子,两三岁大小,“小花,石头,来给姑父见礼。”
姐弟两人也不怕人,活泼地从各自亲娘后面出来,脆生生地叫道:“姑父。”
“哎~”旻科揉揉孩子小脑袋瓜,“这声姑父可不能白受,来姑父有礼物。”
从怀中取出几个外国的小玩意儿打发了小孩子。
范闲也来到亭子里,林婉儿和思思口称陛下,两个孩子脆生生叫父皇。
旻科与若若对视一眼,皱眉说道,“哟,当了皇帝就是不一样了,规矩就是大。”
范闲苦笑,“你就别讽刺我了,是婉儿非说理不可废。”
“嫂子,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该如此迂腐,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林婉儿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掩饰说:“陛下为一国之君,是天下人的脸面,礼还是要守的。”
旻科说道:“嫂子此言差异,在朝外讲些礼也就罢了,在自己家里怎么还讲这些,范闲的为人你是了解的,这样只会让他觉得不自在。”
若若劝慰道:“嫂子可能是听信了宫里老嬷嬷或者京中无知命妇的话,他们哪里知道我哥的秉性,哪里了解我们家的相处方式,嫂子万万不可被他们误导了。”
林婉儿轻笑一声,“哪有你们严重,相公临朝有些年份了,也是我觉得应当给予支持,这才讲了些规矩,不想惹得你们所有人厌烦,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再这般便是。”
范闲握着妻子的手说道:“好婉儿,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考虑,后宫里的事情本不该我管,但是我可不希望自己家里变成条条框框的石头圈。”
“去!”林婉儿白了范闲一眼,“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家的。”
思思凑趣地说:“你们还要打情骂俏到什么时候,孩子还在这里呢。”
众人哈哈一乐,开始吃饭。
范闲一家讲了这几年庆国发生的大事,旻科两人讲了他们周游世界的见闻。
林婉儿向往地说:“以前就想与你们一道去,如今听了你们的见闻,更想去了。”
“那可不容易,”旻科打趣道:“一国皇后,扔下后宫不问,出海旅行,大臣们第一个就不答应。”
范闲怨气满满地说:“你们当真残忍,只管自己逍遥,徒留我们在此受罪,你们如此,五竹叔同样如此。”
旻科惊讶地问道:“五竹没有跟你走,他没在大东山?”
“在的,”范闲说道:“五竹叔向来神出鬼没,当初在大东山见到他,我觉得他越来越有人情味了,后来有一天他说要去找回自己,然后就走了。”
“应该是回神庙去了。”
“我想应该是的。”
“那你想找他不太容易,远近先不说,单说你的身份,就很不容易。”
“还不是你害的。”
“你听听,这像话吗,得了便宜还卖乖。”
一直在宫里待到天黑才出来,不想在皇城根遇到了一个坐轮椅的跛子,一身黑衣的影子推着他。
“旻大师,你好,”一身黑衣的跛子说道,“早想见见旻大师,一直不凑巧,今天终于让我见到您了,还有若若小姐。”
若若点头回礼,“见过陈伯伯。”
老跛子僵尸般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这一声伯伯我爱听。”
这坐在轮椅上的老跛子不是他人,正是庆国黑暗基石,陈萍萍。
“陈院长见我有事?”
“只是来说声谢谢。”
“没必要,是他自己找死。”
老跛子坐在轮椅上恭敬一礼,“要的。”
行完礼,他挥手示意影子可以走了,影子却没有动。
“走了,我理解你想要挑战天下宗师的愿望,但是旻大师不是你的机会。”
影子沉默地等了一会儿,推着陈萍萍走入黑暗之中。
回到范府,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
若若拧着范思辙的耳朵,“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成亲。”
“姐,你松开,我都十七了,你还拧我的耳朵!”范思辙拍着若若的手,“姐,你快点松开,被人看见多难为情!”
在一旁伺候的小丫鬟纷纷抿嘴嬉笑。
范思辙好不容脱离若若的掌控,听到丫鬟嬉笑,窘迫不已,“去,去去去,都出去……哎呦,姐,你现在怎么这么大手劲!”
旻科得意地说道:“还不知道吧,你姐现在可是正经八百的七品上高手,随时成为八品高手。”
范思辙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自己那个一直体弱多病的姐姐竟然真的成了高手,“真的假的。”
若若一握手,手里空气被她攥出啪的一声响,“如假包换。”
已经退去肉膘长成健壮青年的范思辙听的打个哆嗦,捂住耳朵,“可不敢拧了,别不小心给我拽掉喽。”
柳姨娘笑骂道:“活该,就该让你姐好好管教你一番,到了这个岁数,全不说成家的事,每日只好与那算盘珠子打交道。”
范思哲不服,“我哥说了,说我是经商的天才,以后庆国历史上肯定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如今范闲已经成了皇帝,柳姨娘说话多少也有了些顾忌,“你哥如今是陛下,在外面说话时要小心忌讳,别让那些御史听了去。”
若若可不管那么多,“你怎么不说哥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有了嫂子和思思嫂子,你倒还是身一人。”
旻科心说你这弟弟可不是独身一人,他只是单身,并不是拒绝女色,这小子身上的脂粉气快要熏得我鼻子发炎了。
他开口说道:“思辙,去花船一定要小心~”言下之意不要弄出人命,也不要染上什么病。
老范自己花丛老手,却不见得得意儿子是个眠花宿柳之辈,看到儿子脸上不自然的神色,知道他果然去了。
他黑着脸训斥,“以后少去那些地方,再被我发现,小心你的腿。”
柳姨娘狠狠瞪自己儿子一眼,“还不快给你爹认错。”
范思辙哀怨地看姐夫一眼,说了声,“爹,我知道了。”转头就跑。
小舅子这样的情况搁在一般勋贵家庭是很平常的事情,怎奈范家的年轻人太过优秀,范闲曾经身居高位,却与妻子恩爱有加,如今成了皇帝,也不曾听闻喜好女色,女婿旻科更是只恋若若一人,对其他任何人都不假辞色。
在这两人的衬托之下,竟然经常逛青楼的范思辙就成了不成器的小兔崽子。
柳姨娘见儿子跑了,看了老范一眼,可跟着去了。
柳姨娘临走那一眼或许是让老范想起了他年轻时候的荒唐行为,老脸多少有点挂不住,战术咳嗽一声,“见过陛下了?”
旻科夸张地说:“岳父大人,你也太给那小子脸了吧!”
老范知道自己这个女婿谁都不看在眼里,偏生他还偏偏有这样的资本,委实让人窝火,只好无奈地说:“他如今毕竟已经贵为一国之君,你还是要给他留些颜面。”
见自己老爹拿爱郎没有办法,若若暗笑,“爹,女儿觉得阿科说的对,不论说到哪里去,哥都是您的儿子,您用不着太过在意那些俗礼,哥不是那样的人。”
老范叹气,“你们啊,我自知道闲儿不是那样人,我们作为他最亲近的人更应该尊敬他支持他,这样旁人才没话说。”
老范的想法明显与林婉儿属于同一类,与旻科若若这样的现代人思维方式是不同的,说不上谁对谁错。
旻某不欲与他纠结这些,转而聊起其他,“我与若若这次外出带回来一些有趣的作物,可填补庆国一些空缺。”
“那倒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时间如流水,转眼又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