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舅俩到了冯家院——现在已经是王家院了,便宜丈母娘周氏给他们开的门,这大娘是个见过世面的,十分会为人,见到他就满脸堆笑地问道,“三郎,你们怎么一起来了,莫非是义学里有事发生?”
张文远笑道,“没事,刚才去学校转了转,就和世贤一起回来了。”
王周氏连忙招呼他们进门,王翠云见他过来了,忍不住道,“你咋来了?”
张文远苦恼地道,“家里乱七八糟的,到你这里来清静一下。”
听说老太太在家里请和尚做法事,王翠云不仅没有像他一样排斥,反而十分赞成她的做法,“你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正应该做一场法事。”
张文远无语凝噎,心说我以为你读过书,是个知识女性,想法会和他们不一样呢,结果你和他们也并无二致,你的书真是白读了啊。
“话虽如此,但家里实在太乱了,我看着就烦,今晚上在你这里过夜,没问题吧?”
王翠云扭捏了一下,既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反而转身去了厨房。
张文远笑了笑,心说这是默认了吗?
自从她的母亲和弟弟搬过来以后,两人还没有亲热过呢,更没有在这里睡过觉。
在炕上坐了一会儿,和便宜小舅子一起说了会儿,王翠云和周氏就把饭菜端上来了,周氏看着儿子道,“世贤,你姐夫好不容易来一次这里,你可得陪他多喝几杯!”
王世贤自然是听话照做,张文远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正想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呢,自然酒到杯干,结果就华丽丽地吐了。
王翠云见他还没喝多少就醉了,连忙扶他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奇怪地问道,“你平时不是很能喝的吗,今天怎么才喝了这么点儿就醉了呢?”
张文远躺在柔软的床上,有气无力地道,“不知道,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吧!”
王翠云见他眼里有疲惫之色,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吧?”
张文远点了点头,“还好,能吃能睡,就是不能闲,一闲下来心里就难受,就想去找梁山泊的贼寇报仇雪恨。”
王翠云在他身边坐下,伸出柔软的小手握着他的手,柔声宽慰道,“你这样的事情我以前也经历过,劝是没用的,听多了反而烦闷,因而我也不劝你了,就在这里躺一会儿吧,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张文远嗯了一声,伸手环住她的腰,把下巴磕在她的大腿上,十分痛苦地道,“虽然我一下失去了两个女人,但我却不怎么伤心,最让我伤心的是我的孩子没了。这是我活了两辈子唯一的孩子啊,就这么没了,我心里实在难受得很,就像刀割一样!”
王翠云不理解他为什么说自己活了两辈子,但她之前就已经说过了,这种事情劝也没用,说多了反而烦闷,干脆就不说话了,只伸手抚摸着他的头,“没事的,你还年轻,肯定还会有孩子的。”
张文远见她这么说,还以为她怀孕了呢,心里顿时就不郁闷了,惊喜地道,“啊,你有了啊?”
王翠云的脸刷地红了,小声道,“哪有那么快!”
张文远故意抱怨道,“还以为你怀上了呢,我这几天心情不好,还以为能冲个喜呢。咱们在一起也有一个多月了吧,你怎么还没有怀上啊,是不是身体不行啊?”
王翠云不服气地道,“我身体好得很,再说了我要是身体不行之前是怎么有的孩子?”
张文远在她柔软的肚子上捏了捏,“看来我要努力了啊!”
王翠云轻轻地打了他一下,“去你的,好好躺着吧,我去给你端热水洗漱!”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经摸清他的脾气了,虽然有时候凶神恶煞的,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没心没肺的,她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玩笑了。
洗漱完,两人就迫不及待地开始造小人了,但一想到她的母亲和弟弟就在隔壁房间里,他就有些心不在焉,草草地了事以后就再次提议道,“要不你还是搬到我那边去吧,这里就留给世贤,他年龄也不小了,以后还要娶妻生子,没有房子怎么行?”
王翠云没有第一时间表态,反而意味深长地问道,“他真的死了吗?”
张文远秒懂,“死了,真的死了,被官军用箭射死的,我亲眼看见的,后来打扫战场的时候也去看了,中了十几箭!”
王翠云的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两行泪水,半晌才道,“好,我愿意搬到你家去,以后跟着你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张文远才明白她之前为什么总是拒绝自己了,原来是担心这个啊,看来古人也不是都像《金瓶梅》里写的那样没羞没耻嘛。
“好,等法事做完了,我就去选个日子,正式接你过门。”
王翠云翻了个身钻进他的怀里,“相公,奴家这辈子能遇到你,也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张文远抚摸着她的后背,宽慰道,“我也是啊!”
又耳鬓厮磨了一会儿,他想起她刚才说自己也经历过那样的事,就忍不住问道,“你刚才说你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是说你的孩子也没有了吗?”
王翠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只是第二件事。”
张文远道,“第一件事是你家里遭了变故吗?”
王翠云点了点头,却没有要说出来的意思。
张文远笑了笑,“说说吧,虽然不一定帮得上忙,当个故事听也不错。”
王翠云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你也知道,我虽是郓城县的人,其实十五岁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我一直生活在徐州。”
张文远嗯了一声,“听说了,听说你父亲得罪了什么大人物,然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这个大人物到底是谁啊?”
王翠云想了想,悠悠地道,“其实现在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个通判,但是当时我们一家人就是拿他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抓进大牢,眼睁睁地看着家里的银子像流水一样地花出去,最后眼睁睁地看着铺子、宅子改名换姓,又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咽气。”
张文远静静地听她说完,默念道,“刘崇新,宰相何执中的姻亲,我记住他了,以后慢慢地帮你报仇。”
王翠云连忙阻止了他,“算了吧,人都不在了,报了仇又有什么用,我只想好好地生活下去,不想再起纷争了。”
见她已经没有报仇的心思,张文远也就不说了,这些事说多了没用,还不如记在心里,以后慢慢地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