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哈啊……哈呃……”
“希娜骑士!”
希娜捂着左眼,身形摇晃,无法动弹。卡米尔见状,连忙抓住她的手腕,强行扳开她的手。然而,在看清她的左眼时,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枚纹章,希娜左眼上的纹章,正燃烧着近乎黄金般耀眼的光辉。那股炽热之强烈,即便隔着空气,卡米尔都能感受到逼人的热浪。
“希娜骑士……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正在战斗……”
“战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希娜深深喘息,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黑暗深处。
在那里,在无垠的黑暗中,一簇明亮的火焰正静静燃烧,吞噬着尼格拉托的阴影。
然而,那火焰仅仅停留在原地,不曾进一步扩张,也没有变得更加强盛。
希娜无法确切地理解这其中的含义。
但她知道,那火焰的主人,是尤安。
‘尤安……’
他的思绪、他的力量、他的挣扎与痛苦,甚至他此刻的绝望,全都清晰地映入希娜的脑海。
他为了击杀尼格拉托,甘愿将自身燃烧殆尽。
她猛地甩开卡米尔,迈步冲向黑暗。
“希娜!太危险了!”
“放开我!我必须去!如果不帮他的话……”
帮他?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希娜自己都愣住了。
尤安正在竭尽全力拯救他们……可她真的有理由去拯救他吗?
这个男人,曾亲手杀死她的同伴,曾将她的故乡化作火海。
她凭什么,要去帮他?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无法无视那团火焰中所蕴含的意志。
一瞬间,她甚至开始怀疑——尤安在她身上留下的这枚纹章,是否就是为了影响她的意志,甚至是控制她的思维?
就在此刻,一个身影缓缓从她的前方走出,
是休金骑士团的副团长,阿妮娅。
阿妮娅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按在了希娜的左脸上。
“嘶”
皮肤被灼烧的声音清晰可闻,白色的烟雾自阿妮娅的掌心升腾而起。
希娜猛然惊醒,连忙挥开她的手。
“你在做什么……!你的手没事吧?!”
阿妮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表情毫无变化。
“皇帝的猎犬。”
希娜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正是她左眼纹章所承载的含义。
阿妮娅凝视着她,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既然是皇帝的狗,就不该一味地追随主人冲进烈焰,而是该去做自己真正能做的事。”
希娜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她能做的事……?
冲进那片黑暗,只会再添一具亡者的骸骨。
她并非圣骑士,在这样的战场上,她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
然而,就在她几乎放弃的刹那,一个念头如雷霆般划破她的脑海,
那是她真正能够做到的事情。
她可以吠叫。
这一刻,希娜终于意识到——她不必冲进烈焰,而是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发出声音!
她猛然转身,毫不犹豫地朝列托主教奔去。
那个本该是众人精神支柱的男人,如今却失去了所有光彩,宛如一具被抽离灵魂的空壳,怔怔地望着虚空,口中呢喃着无人听懂的祷文。
希娜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猛力摇晃。
“列托!列托主教!快醒来!”
“当那日降临,陛下将率领大地的军势,再次归来……”
列托仍旧沉浸在无尽的呢喃之中,毫无回应。
看到希娜如此粗暴,卡米尔不由得紧张起来,连忙伸手阻止她。
然而,希娜却已不耐,猛地揪住列托的衣领,几乎将他拎了起来,怒吼道:
“你要是皇帝的仆从,就该明白,现在可不是沉溺在妄想中的时候!”
刹那间,
希娜的左眼燃起了一道炽热的烈焰。
耀眼的光芒一闪而过,如同雷霆划破黑暗,在列托的脸庞上映照出一瞬金辉。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仿佛被雷击般猛然一震,灵魂深处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因为,
在希娜愤怒的吼声中,响起的声音,并不只是她自己的声音。
那威严而沉厚的音色,那震撼灵魂的气魄,
他们不会听错!
那是皇帝的声音!
列托的瞳孔剧烈收缩,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他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希娜,嘴唇微微颤抖。
然而,希娜却没有时间在意他的惊愕。她甚至还未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只是更加用力地推搡着列托,声音急促而坚定。
“快醒过来!列托主教!”
“刚才……那声音……?”
“列托,听着!现在,我们面对的敌人,已经不是彼此!陛下真正的对手,不是这些与你我相同的凡人,而是隐藏在黑暗中的邪恶!他们正在归来!你难道还不明白吗?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皇帝陛下的力量!”
列托主教没有再从希娜的声音中听见皇帝的回音。
然而,她所传递的意志,早已足够震撼人心。
他痴痴地凝视着希娜左眼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如同见证神迹一般,怔然不语。
他一生从未奢望,能听见皇帝的声音——可他竟在这短短的时刻里,连续听见了两次。
这一刻,列托主教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
他正无限接近皇帝的存在。
“原来,今天就是那一天……”
列托低声呢喃,缓缓站起身来。
卡米尔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可列托却坚定地推开了他的手,迈步向前,步履沉稳而有力。
他迎向那片翻腾不休的黑暗,直面尼格拉托的阴影,而他的目光,却紧紧锁定着黑暗深处那道燃烧的光焰。
那道光,与希娜眼中的火焰如出一辙,
但它,正在迅速衰弱。
列托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握紧自己的念珠,然而,指尖却触碰到冰冷的空气。
他这才想起:
自己的念珠,早已被尤安毁去。
可那又如何?
即便没有念珠,他依然能够降下奇迹。
“比太阳更加耀眼,比熔炉更加炽热的皇帝啊,凯诺西斯啊……”
列托的祷言不急不缓,却如磐石般沉稳。
他曾经支离破碎、分裂成无数碎片的意识,此刻竟前所未有地清晰——
不,或许它们依旧存在。
但此刻,它们正以同一个声音,齐颂着同样的祷言。
在这和谐统一的圣言之下,黑暗的苍穹中,一道璀璨的圣光开始缓缓凝聚。
“此地,有您的仆从,正在渴求您的仁慈与权能……”
汗珠自列托的额间滑落。
此刻,他所施展的仪式,比起先前在海布登召唤“玛纳嫩之兽”时,所承受的负担更为沉重,风险更为骇人。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这已经接近亵渎。
但列托却毫不犹豫地继续吟诵。
因为,
在他身为主教的一生之中,此刻,才是他最正确的时刻。
“请将您的力量,赐予您的大地……赐予您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