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好像要拥抱到天荒地老,景云初才悠悠地吐出一句话,“七哥,该许愿了吧?”
陆北宁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将景云初垂下的一缕碎发轻轻给她别在耳后。
“好,我们一起来。”
面对放着二人青丝红结的花灯,在月下,他们双手合什,虔诚无比。
“皇皇帝天,皇皇后土。”
“吾,陆北宁。”
“吾,景云初。”
“于今夕月神名下,许下同心之愿。从今往后,与君相知,如磐石蒲苇、如泰山昆仑,永结同心,生死不离、不弃、不疑!”
陆北宁先说完,见景云初说了一半声音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知道她又开始打退堂鼓了,
这个时候,怎么能容许她再缩回自己铸造的壳里。陆北宁转过头来,不容置疑地道:“云初,你来,照我说的说一遍。”
他的眼睛熠熠生辉,坚定而执着,眼底迸发着能把人灼成灰烬的烈焰,让景云初无处可逃。
景云初几乎要痛恨起自己来了,她觉得自己娇揉造作,明明喜欢陆北宁,也喜欢陆北宁在她身旁,却又表现的若即若离,每当她想靠近的时候,家族的仇恨、责任又当头给她一棒,喝令她离远一点,再远一点。
陆北宁用力握住景云初的手,似要将自己的勇气和一往无前传递给她,“云初,人生苦短,何必再自造囚笼,作茧自缚,今夜,做一回真正的自己,我们再来一次。”
“皇皇帝天,皇皇后土。”
“吾,陆北宁。”
过了半晌,在陆北宁坚持不懈的眼神鼓励下,景云初终于开口了。
“吾,景云初。”
“于今夕月神名下,许下同心之愿。从今往后,与君相知,如磐石蒲苇、如泰山昆仑,永结同心,生死不离、不弃、不疑!”
两人刚异口同声说完,河对岸就爆起了一片绚烂的烟花,火树银花在夜幕中绽放,迸出的金色流光和皎洁的月色交相生辉。
景云初凝望着天空的点点碎光,先前杂乱无措的心绪忽然就平稳了下来,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自己的人生为何就不能像这烟火一般,它们在短暂的璀璨之后终将落幕,可至少光彩夺目过。
自己年方十六,却时常活得沉重无比,象一头老牛拉着巨大的木架子车,疲于奔命在这荒凉的世界里,陆北宁的出现像一束火把,不仅照亮了她前方的路,还照进了她的心里。
为什么不能携手和他走下去!
她将左手探过去,主动拉住了陆北宁的右手,五指张开,十指交扣,掌心相映,陆北宁半是惊诧半是欣喜地望向了她。
景云初抿嘴一笑,左手拿起他们许过愿的莲花灯,缓缓将它放进了玉带河里,一直看着花灯载着他们美好的心愿,在粼粼水波中飘向了远方。
陆北宁道:“还有一盏花灯,你还可以许愿。”
景云初摇摇头,“不用了,太贪心了,反而不得上天庇佑,再说......”
她停了片刻,故意引得陆北宁好奇来问,“还有什么?”
“再说刚才我已许了最重要的愿望。其余的去做就好了,不需要上天保佑。”
看着眼前虽在月色之下,却仍然娇若云霞的女子,陆北宁感慨万千。景云初虽然习惯在自己身上塑上一层一层坚硬的堡垒,却有着难得的赤子心性,只要自己足够有耐心,总有一天,景云初会在他面前完全地坦诚自己。
两人放完花灯后,也不愿离开,坐在玉带河边,依偎在一起,虽然寒风浸人,但刚刚坦露心扉的两人,内心却像熊熊燃烧的炭火一样火热,一刻也不愿离开。直到三更漏断,月影疏斜,两人才在景府外依依相别。
儿女情长的日子虽美好,但总是短暂的。第二日,金真使臣上殿递交了国书,国书前面先虚与委蛇地写了两国相交以和为贵,与国与民皆有重利。然后又写了金真铁骑的厉害,金真战士的暴虐,满满都是威胁之意,丝毫不提此次金真战败之事,最后又写上金真对此次和谈的要求:“两国订兄弟之盟,以甘州、金州为界,开通边境商贸。大魏每年岁贡金真白银五十万两,稻谷三十万石,绢二十万匹。”
国书递上,天子震怒,金真虎狼之心,提出如此贪婪苛刻条件。即便朝中主和的崔党一派,也是瞠目结舌,纵然脸皮再厚,再不顾国家民生,也万万开不了口劝和。
秦王殿下看了国书后,倒没怎么动怒,将国书扔回金真使臣,只说了一句:“滚回去,等我大魏儿郎整军前来罢!”
眼看会谈要崩,金真出使副使木利却道:“这是大皇子的意思,我朝皇帝陛下体恤民心,不愿再开战事,条件可以商谈之后重新拟订。”
陆北宁下朝之后连王府都不回,直接来到了景府。自从烟波楼花会,太子与太子妃被禁之后,陆北宁就不再顾忌朝中言语,光明正大地出入景府。
泰安帝不阻止,反而有一种乐观其成的态度。文武百官俱是人精,见皇帝不反对,皇后暂时不表态,太子和崔家因林盈盈一事牵涉也刚吃了挂落,慕府也明里暗里地照拂着景云初,一时之间,景云初在京城的境遇好了不少。
陆北宁见到景云初,喝了两口热茶,便把今日朝堂之事细细说了。末了,问道:“云初,你有何看法?”
景云初没想到陆北宁专程来问自己的看法,不免有些受宠若惊,杏眼微睁,红唇半启,她这惊讶的小表情落入陆北宁的眼中,令他心生涟荡,上前一步就想拥着她。突想着还有正事在前,陆北宁只能极力控制住一亲芳泽的念头,喉口滚动,又强灌了一杯热茶。
景云初没有注意到陆北宁的小动作,思忖了一下,开口道:“殿下......”
“七哥!”
陆北宁出言打断了她,两人对视片刻,景云初被陆北宁的坚持打败,重新说道:“七哥,这事不难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