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毕后,爷爷会递给我一本旧书,那是他从废品堆里捡来的,书页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
封面上的烫金书名早已斑驳,却能摸出“梦童话”三个字的凹陷。
书脊处缠着爷爷用麻绳仔细修补的痕迹,每道褶皱里都藏着故事的温度。
“今天,我们来读这个故事。”
爷爷将我抱在怀里,同时会用竹签做的教鞭轻点泛黄的书页,油墨的气息混着老屋特有的樟脑味钻进鼻腔。
他教我认字时,总要把每个字的笔画拆解成生活里的物件:“‘日’像晒谷场的竹匾,‘月’是屋檐缺角的弯钩。”
我不懂的地方,他会用龟裂的指尖蘸着井水,在青石板上画出生动的图案。
当我把“树”字写成歪扭的枝桠时,他便带我去抚摸院角的槐树,让掌心的年轮教会我笔画的走向。
渐渐地,我学会了认字,在这之前又学会了写字,现在已经能够自己阅读一些简单的文章。
某个春日的午后,当我磕磕绊绊读完一本叫《神明不再》的童话故事时,屋檐下的风铃突然叮咚作响。
风来了,带来了喧嚣。
爷爷他粗糙的手掌抚过我的头顶,带着晒过太阳的棉絮味道。
夏夜里,我和爷爷会一起躺在竹席上乘凉,我用树枝在泥地上默写新学的成语,萤火虫提着灯笼来检查作业。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长大,到了快要上小学的年纪。
爷爷看着我一天天变得懂事,心中满是欣慰。
他开始对我进行各种考验。
惊蛰的雷声唤醒了冬眠的记忆。
某个雨夜,窗外的雨滴敲打着屋檐,发出清脆的声响。
爷爷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手里摩挲着那副古老的算盘,算珠碰撞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像是时光的回响。
我靠在爷爷身边,好奇地看着他熟练地拨动算珠。
“天元,这算盘是爷爷年轻时用过的。”爷爷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怀旧。
“那时候,我在供销社当过学徒,算盘就是我的宝贝。”
爷爷轻轻拿起算盘,递给我:“来,试试看。”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算盘,手指触碰到那些光滑的算珠。
爷爷耐心地教我认识算盘的结构:“上面的珠子代表五,下面的珠子代表一。拨动它们,就可以做加减乘除。”
他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握住我的小手,教我如何拨动算珠。
一开始,我的手指很笨拙,算珠总是不听使唤,发出杂乱的声音。
爷爷没有急躁,只是微笑着鼓励我:“别急,慢慢来。”
爷爷耐心地示范,一边拨动算珠,一边讲解:“比如,一加二,就在这里拨上一,再拨上二。”
算珠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我跟着爷爷的动作,慢慢地拨动算珠。
虽然手指还很不灵活,但渐渐地,我能感受到算珠的某种节奏。
每当算出一个正确的答案,爷爷都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爷爷,这个用珠算怎么算?”我指着一道稍微复杂的乘法题,有些困惑。
爷爷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释:“乘法就是重复的加法。比如,三乘以四,就是四个三相加。”
他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拨动算珠,算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数学的奥秘。
我跟着爷爷的步骤,一步步地尝试。
虽然一开始总是出错,但爷爷从不责备我。
他总是耐心地纠正我的错误。
在他的鼓励下,我逐渐掌握了珠算的基本技巧。
爷爷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眼中满是骄傲:“珠算不仅能帮你快速计算,还能锻炼你的思维。”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木香。
我看着手中的算盘,那些曾经陌生的算珠,经过三天已变得熟悉,甚至算的比很多人都要快的多只是从来没有和以此为职业的人对比所以我并不知道。
有一天,爷爷从集市上买回了一本数学书。
那是一本很旧的书,封面上有些磨损,但里面的知识却让我感到新奇。
书页间夹着干枯的枫叶标本,数字小得像是蚂蚁。
“天元,这本书是关于数学的。”爷爷把书递给我时,袖口还沾着集市上的糯米粉香。
“数学是能看出一个人是否能成为天才的门槛,至少在我们国家是这样的。”他说这话时,正用秤杆称量腌菜。
我接过书,好奇地翻看起来。
阳光穿过糊窗的报纸,在质数表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爷爷教我认识数字时,总能把抽象的概念化作生活的诗意:“7”是屋檐滴落的雨珠,“∞”是门前小溪的涟漪
当学到分数时,他切开新蒸的南瓜糕,金黄的截面是最生动的教具。
“爷爷,这个怎么算?”我指着书上的鸡兔同笼问题,眼睛被油墨的反光映得发亮。
爷爷微笑着,从鸡窝捡来温热的鸡蛋,又用草绳扎出兔耳的形状。
他讲解时的烟斗明明灭灭,青烟在空中画出直直的轨迹。
当我用二元二次方程解出答案时,灶台上的水壶正欢快地吹响哨音。
那年我才五岁。
爷爷看着我验算的草纸,眼中漫起湿润的雾气:“天元,你很聪明……非常非常聪明……”
他颤抖的手抚过那些稚嫩的字迹,这可比当初的他要聪明了不知道多少倍。
甚至他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个孩子以后的前途绝对要远高于曾经的自己。
夕阳从门缝溜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腊月的北风在窗棂外呜咽,爷爷给我的考验却愈发炽热。
他开始教我计算粮仓容积,用竹竿测量水井深度,甚至让我预算来年春播的种子用量。
每一次我算得都十分准确,甚至是迅速。
某天清晨,霜花在玻璃上勾勒出冰晶森林,爷爷用冻僵的手指在结霜的桌面画下一道立体几何题。
那是关于谷堆体积的计算,复杂的圆锥体动点公式暂时让我有些迷茫。
我的铅笔在草稿纸上戳出小洞,碳粉混着额角的汗珠,在冬日里蒸腾成白雾。
我盯着谷仓墙上交错的蛛网,突然灵光乍现——那些银丝不正是三维坐标的网格?
当我把演算结果递给爷爷时,他正用老花镜聚焦着最后一缕夕阳,镜片上跳动着橙色的火苗。
可爷爷什么都没有说,我低着头失望地走开了,我以为是我自己算错了或者方式太过繁杂所以有些沮丧。
开始找个地方单独待会,看看能不能想出更好的解题方法或解出不同的答案。
“这道题可是当年的高考压轴题啊……”爷爷看到我走远后才敢自顾自地喃喃着。
似乎在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眼前这个自己捡来的孩子究竟有多么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