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是当时朝廷最富庶的-个省,与江苏齐名,有江浙赋税半天下之说。
浙江省当时的欠钱欠粮也是很多的,就连许多富州富县也是欠着朝廷钱粮的。当地官府的亏空数目也是很大的。
盐税是朝廷的一项重要税收来源,不知是什么原因,朝廷盐税都在逐年减少,就江南盐税这一块,与成化弘治时期相比较,盐税却是少了近一半。
左大人仍是在杭州驿馆办公办差,前两日的差办得很不顺利,多数州县都闹着要减免税赋,大家都把矛头指向了一个重要的人物,就是江南盐运使贾大人。
这个江南盐运使贾大人贾仕仁是一个厉害角色,严世蕃听巡盐道说起过。他不但与巡抚总督有勾联,就连京里的部院大佬们都贿赂,同时还与司礼监有着扯不清的关系。
这两天左大人是搞得焦头烂额的,看这架势浙江比江苏还要难搞。严世蕃估计左大人又要叫他出马了,提前问了盐道和盐政一些情况,得知这个江南盐运使大人不但后台硬,背后还有许多大佬在保他。
左大人灰头土脸地找到严世蕃,说浙江的事情难搞,希望严世蕃拿出本事帮他搞定。严世蕃又给左大人加码,说朝廷有什么好事不要忘了他。
可巧,晚上嘉兴知府胡宗宪来私会严世蕃,严世蕃在胡宗宪面前也不敢胡说八道。
“东楼兄,恩师身体可好。你这是到浙江来办什么差,你就待在顺天府不好吗,浙江的这一趟浑水你能淌么”。
“汝贞兄,你的恩师身体好着呢,再有几年就能入阁了。不说他了,浙江这趟浑水就不敢淌么,难道浙江是化外之地,不归朝廷管辖”。
胡宗宪一直就是一副严肃样,连闲话都很少说,一副正经的样子。今日是私会,严世蕃就是看不得胡宗宪庄重的样子。
“东楼兄,不要说气话,浙江有两个人你不要招惹。一个是江南盐运使贾大人,一个是浙江首富沈一石,他们的社会关系太复杂,你最好不要牵扯进去。为着恩师他老人家好,东楼兄要远离此两人”。
胡宗宪是严嵩的得意弟子,胡宗宪是一个能做事之人。而严世蕃在胡宗宪眼里,严世蕃就是一个纨绔子弟,未经科考就能做官,好也好不到哪去。所以严世蕃跟左大人到浙江来追缴积欠,胡宗宪就赶来私会严世蕃,给他一些提醒。
“汝贞兄,不是严某要来,是朝廷要严某协助左大人办差。我这不是推都推不掉么”。
“办差可以,协助也可以,事事不要太出头,做好份内之事就行。东楼兄,你初涉官场,有些事还没有看透”。
“那就谢谢汝贞兄提醒,严某绝对不出头,也不会去得罪官场之人,汝贞兄就放心吧”。
“这样最好,你我的仕途还长着呢,不要惹恼了那些大佬”。
胡宗宪及时提醒了严世蕃,但左大人却是偏偏要严世蕃去搞定贾大人。如果不把这个盐运使贾大人搞定,浙江的追缴将陷于停滞。
严世蕃本不是一个怕事之人,但胡宗宪的提醒也要考虑,这涉及到阿爹严嵩和他自己的仕途,盐运使是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不得不小心应对。
严世蕃仍是故技重演,晾了盐运使贾大人大半天。严世蕃就是要他生气、发火、沉不住气耍官威,这样才会露出破绽,这样才能撕开口子。
当贾大人跨入驿馆临时问话房时看见是严世蕃,他不认识严世蕃,他只知道是一个品级与其相差甚远的小官。
“搞什么鬼,这大半天了才问话,有什么话就快说,本官事多担耽不起”,贾大人肚子的火还没有发出来。
“贾大人不要生气,咱们都是为朝廷办差,犯不着伤了身子”,严世蕃不阴不阳的回复道。
“有什么话就快问,不想问本官就不侍候了”。
“贾大人,咱们就随便聊聊吧”。
“聊什么,不是要聊追缴盐税么”。
“贾大人,欠税总该有个说法吧”。
“有说法,当然有说法。朝廷盐税太多太重,要强加到本官头上,本官现在是拿不出钱来缴税,本官还盼望朝廷减免盐税,减轻盐商们的负担”,这个贾大人是振振有词,胡搅蛮缠。
“贾大人,这个盐税是朝廷早有规制,该缴多少就是多少,不是说减免就减免得了的”。
“那要追缴你们就去向盐商追缴吧”。
严世蕃一听,这个谈话根本就谈不下去,再说自己的官职太低,就是有什么事也不能直接说,自己只管追缴,其他的什么也不能问。就是问了别人也是不会理会的。
严世蕃觉得也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直接上干货的时候到了。
“贾大人,下官也是为朝廷办差,就请大人讲一讲历年盐税减少的原因吧,下官也好知道大人们的苦衷”,严世蕃改变策略,想了解一下盐运使大人办差是如何辛苦的。
“咱们为官办差也是不易,每个人都有一肚子苦水。若你想听,本官也不妨给你讲讲,让你们这些晚辈也知道知道为官的难处”。
“就请贾大人讲讲,下官听着就是”。
“本官自接任盐运使以来,无时无刻都专心在替朝廷办差,上任的亏空那么大,本官接任后填补不少……”。
贾大人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是如何辛苦办差,如何专心做事。此时严世蕃的左眼突然放出一道青光注视着贾大人,而贾大人却仍是口若悬河般讲得津津有味,只不过讲得有些偏题了。
而严世蕃此时就听贾大人讲他的为官之道,还时不时地问一句或插上一两句话。而贾大人硬是将他是如何与盐商勾结把公盐变成私盐,又是如何从盐商那里捞取了好处,特别是与盐商同谋走关系找门路降低和减少每年应该上缴的盐税分肥。自从接任盐运使以来每年捞取的银子就有好几十万两。
严世蕃也不想再听下去了,他及时收回目光。而贾大人此时也感觉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但就是记不起到底说了什么,于是也不再往下说了,及时地停住了口。
严世蕃笑笑说道:“贾大人做官真是辛苦,每年从盐商那里能够搞到几十万两银子,真是我辈学习的楷模”。
贾大人发觉有什么环节出错了,但是却不知道错在何处。但为了证实出错,他不得已问道:“你有何证据”。
严世蕃仍是笑容可掬,不紧不慢说道:“下官就说一件事贾大人就可以明白。在抗州郊外有一座景致很好的云湖山庄,值银当在百万两以上。商会会长却以一万银子买给了大人,大人却把这个山庄落在了老丈人名下,而房产地契文书却仍是握在商会会长手中,以此相挟大人必须与盐商们同流合污,是么”。严世蕃说完,两眼就看着贾大人。
贾大人听了也是吃了一惊,这么隐秘的事他怎么知道。待要抵死不认又怕这个愣头青把事情搞大,到时收拾就难办了。还是先要稳住他,看他想干什么?
于是贾大也是装着若无其事地说道:“你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根本就没有那么回事”。
严世蕃仍是那副嘴脸,缓缓说道:“贾大人不承认也没关系,下官就同左大人说说这事,派人查一下就清楚了。如果贾大人想听,那下官就再说一件事情吧”。
“好了,不用说了。你就说怎么办吧”,贾大人想叫严世蕃亮出底牌。
严世蕃收敛住笑容,神情严肃地说道:“下官也不想为难贾大人,此次追缴是下官的职责。一是请贾大人在限期内上缴所欠国库的款项。二是请贾大人花钱封住下官这张嘴,不知贾大人以为如何”。
这时的贾大人神情不太自然,他沉思一下才说道:“如果本官不依又当如何”,就是一副谁也不敢把他怎么样的态度。
“下官也不敢如何,但下官知道贾大人的隐秘事多了去了。下官可以把知道的事情上报都察院,也可上报到内阁首辅夏大人那里,不知贾大人作何感想”。
“你不要抬出首辅来吓唬本官,首辅岂是你这个小辈想见就能见到的”,贾大人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会裁在这个无知小辈之手。
“那贾大人就错了,下官阿爹是礼部尚书严嵩,夏首辅是下官的叔辈,想见一面比见贾大人还容易些”,严世蕃又在笑了。
贾大人这时才弄清了面前这人是谁,他也不敢以身犯险。怕就怕麻烦上身甩都甩不掉,何况还要连累一大堆牵连的官员,这个险他不敢冒。
“就依你的,但不知封口费你想要多少”,贾大人看样子妥协了。
“这不就对了嘛,贾大人请回”,说完严世蕃向贾大人竖起了两根手指。
一场坚难的马拉松终于折服了贾大人,不但差事办好了,而且严世蕃私下又捞到了二十万两好处。这一趟严世蕃感觉来对了,公私两不误,便宜了严世蕃这个官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