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年再次回到京都,一切变得熟悉又陌生。
梁宁儿与使团的人一同住在驿馆,入宫面圣定在两日后,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一些事情。
使团的首领是一个名叫狼鸢的女子,她是忽娜的心腹,有着不错的身手。
此次陪同出使忽娜只给狼鸢安排了一个任务,那就是什么都听梁宁儿的。
当然,她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本事,就是精通易容术,这也是梁宁儿必须要带上她的原因。
使团的人在驿馆暂做歇息,梁宁儿去找狼鸢,让她为自己做好易容,又嘱咐她看好曹明直,然后自己独自一人出了门。
驿站一出去就是热闹的南市,沿着南街走一段路就是一醉休,停在这个熟悉的地方,梁宁儿的思绪也拉回到在京都的那些年。
仿佛当初拦下萧祁的马车死皮赖脸求他送自己回宫的事就发生在昨日。
她看见摊贩,便又想起萧祁为自己掏钱买礼物的样子。
原来自己在京都点点滴滴的记忆都和他有关,梁宁儿忍住眼泪,不能再想,一旦想起她会支撑不下去的。
初春的阳光和煦温暖,街上每个人都洋溢着笑脸,他们似乎个个都对生活充满了期待。
可是即便重新投身到这熙熙攘攘的氛围之中,梁宁儿依旧被感染不了,对这个地方她已经感受不到一丝留恋,心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她突然想起天宝说过的话,要她为母亲立个衣冠冢,脚下便不自主地往相府的方向去。
只可惜往日不可一世的丞相府已经被查封,大门紧闭着,上面贴了官府的封条,门前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俨然一副破败的样子,已无人再来这里。
她在门前站了许久,想进去拿几件母亲用过的东西,可是若撕了封条闯入没得又引起风波。
想想还是算了吧,墓碑立起来又能怎样呢,自己也要走了,往后又能指望谁来祭拜呢。
她苦笑一声,调转方向往另一个地方去。
走着走着就到了摄政王府,只不过如今门前牌匾已赫然换成了大将军府。
忽娜和自己说过,兄长做了镇国大将军,已和公主完婚,这让她破碎的心也有了些许欣慰。
王府还和原来一样,门前什么都没变,梁睢安什么都不曾动过。
梁宁儿停在不远处向里探望,回想着她曾无数次进到这里,恍惚间仿佛已经看见笑盈盈的吉叔迎了上来,还有总是拉着一张脸的黑羽......
想起黑羽她的心又是一阵刺痛,他和紫莲就那么没了消息,忽娜的人打探到的消息,有人说是坠崖,有人说被北疆人捉了去,总之他们就这样销声匿迹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梁宁儿盯得入神,没想到吉叔真的从大门走了出来,其身后还跟着梁睢安与萧晚凝。
她虽然很想他们,也十分想和他们相认,但还是急忙躲到了一边。
或许兄长和公主已经接受了自己死去的事实,又何必再出现去扰他们的清净呢,横竖自己办完事也会离开,就不要再给两人造成二次伤害了吧。
她躲在门侧的石狮子后看着三人出门来到长街上。
吉叔牵了一匹马交给梁睢安,萧晚凝一脸不舍的样子,为他整了整衣领,撅着嘴道:“又要去了吗?”
梁睢安摸摸她隆起的肚腹,宠溺道:“北卑使团进京了,两日后要入宫面圣,到时候我得陪着,只怕要好几日抽不开身了,这几日得空,便去一次吧。”
萧晚凝微笑着点头,“你那日叫我找的东西,我找好了,你今日便一同带去吧。”
她说着便打发了吉叔回去拿东西。
二人站在门外等,许是等的累了,梁睢安便用斗篷将她遮起来揽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身体休息,两人甜蜜对视,脸上是无尽的幸福。
梁宁儿没忍住往前挪了两步,她想再看清楚些,看着看着就被风迷了眼。
公主的腹部微微隆起,看着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孕。
梁宁儿真开心啊,公主有孩子了,是和兄长的孩子,真好,他们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她眼睛酸得厉害,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不自觉盯着多看了几眼。
梁睢安察觉到异样的眼光,回过头正对上她闪着泪花的眼睛。
梁宁儿觉得此刻自己脸上一定是一种难以言表的表情,以至于梁睢安看自己的神情都充满了疑惑。
看着近在咫尺的兄长,她内心五味杂陈,眼泪就要守不住了,那声“兄长”就要呼之欲出,却被吉叔给打断。
吉叔手里拿了一个包袱走了出来,对着萧晚凝问道:“公主,是这个吗?”
“嗯,就是这个。”
萧晚凝接过东西交给梁睢安,梁睢安看向梁宁儿的眼睛才移开。
他觉得很奇怪,身后女子的眼神与宁儿太像了,可是那却是一张与宁儿完全不一样的脸,他晃了晃脑袋,大概是自己太过思念她了吧。
“睢安哥哥,明日是宁儿母亲的忌日,真的不用我去长清观为冯姨娘上香吗?”
“不用。”
梁睢安扶住萧晚凝的肩,安慰道:“等我从城外回来再去吧,你大着肚子不方便,晚一两日姨娘不会怪罪的。”
他说完轻轻抱了抱萧晚凝,然后上马扬鞭而去。
等着公主与吉叔进了府里,梁宁儿才从一侧走了出来。
原来兄长已经替自己在长清观为母亲立了牌位,有这么好的兄长在,这样她便放心了。
见过了想见的人,心中已然了却了所有牵挂,如今便只等着两日后入宫完成这最后一件事即可。
梁宁儿回到驿站,将狼鸢一顿猛夸,夸她手艺好,她给自己做的乔装连兄长都看不出来,更别提是旁人了。
狼鸢却摇摇头,“易容只能改变表象,人的特质是很难伪装的,心细的人往往会从一个人的眼神,动作神态等各方面发现端倪,所以姑娘还是得要格外注意,免得被人认出。”
她说着又拿出一个药丸交给梁宁儿,“这个是可以暂时改变您原有声音的东西,到时候入宫前您吃一粒,可有两日的时效。”
梁宁儿将东西收起来,“这样便不会有人认得出我了。”
狼鸢悻悻地笑了,有心之人自然认得出。
第二日依旧空闲,梁宁儿便去长清观为母亲上了香,在观里陪着母亲待了一整日。
翌日,到了入宫的日子,她再次踏进那个地方,心里是少有的轻松。
这一切,该结束了。
欠她的,也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