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对于朱晃与荀依翠来说,少了几分小鸟依人的惜别之情,却多了兀鹰依翠楼,大人倚小人的反差画风。
作为小鸟的黑胖汉子朱晃,却倚靠在风柳翠腰上。
朱晃颇有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的留恋不舍,每走几步总要扭过头,望望还站在原地,却一脸怒容、皱起凤眉英目的荀依翠。
“媳妇,俺逮到机会便会跑回来。你可别担心俺啊。”
“媳妇,你可要守好妇道,等着俺回来啊。”
“媳妇,俺老丈人如果嫌弃俺是妖精,非要把你嫁了,你可要跑出来找俺啊。”
......
朱晃每回头一次,总要说上这么一句,走了半天还没有走多远。
荀依翠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最后眼神一冷,“朱晃!你再说一句,信不信老娘找只狗妖?”
朱晃与叶昶落荒而逃。
朱晃是怕,叶昶纯粹是被这句剽悍的话激到。
阴阳脸果然是阴阳脸呐!
撒腿跑了半天的一人一妖,停了下来。
“老朱,我能不能问你个事?”
“啥?”
“你为啥不找一只小母猪,非要找个这么彪...的女人?”
朱晃挠挠头,瞪大原本便十分滚圆的眼珠,“人长得多么水灵?长腿细腰的。
干嘛要喜欢猪?”
“俺老朱当年在家乡野猪岭时,也见过许多化形的母猪妖精,那大模样简直是惨不忍睹啊。
膀大腰圆、肥头大耳的,鬼才喜欢!”
“俺老朱当年可是野猪岭一枝花,用你们人类的话说,那也算是相貌堂堂了。”
朱晃随手甩出一个自认为极为潇洒的走姿,得意洋洋道。
只是在他那走姿下,所显露的更多的却是腰间不觉而出的猪肉。
朱晃忽然意识到什么,朝着叶昶凶狠一瞪。
“你说俺媳妇彪?难道翠儿长得不水灵吗?”
叶昶翻了翻白眼,昧良心咬着牙道:
“水灵,真他娘的是我见过最为水灵的姑娘。”
朱晃点了点头,警惕中带着半分提醒道:
“叶昶,咱先商量好,虽说俺媳妇让俺对你什么狗屁的鞍前马后,可你别想着让俺指挥俺。
以后咱只是走在一条道上,井水不犯河水。”
叶昶冷冷一笑,老子的门岂是你想进啦便进的?
不说身后有老道这个比你强的半吊子在,便是我,你小子也赚不到什么便宜。
一个月老子治不了你,老子就他娘的这么多年活到了猪身上!
叶昶虽说如此想,可心口不一地温煦道:
“朱兄,好说,好说。”
小山般的黑胖汉子露出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
朱晃似乎对老道这个脏兮兮臭烘烘的老道士很害怕。
不知道是方才老道露出的几手小手段起了作用,还是老道浑身那凌然不侵犯的气势出了效果。
老道眯着独属于他的那份小眼睛,笑眯眯对着朱晃道:
“小猪啊,把你背后那柄镔铁棍拿过来给我瞧瞧?”
朱晃警惕地朝后退了两步,隐隐间将身后棍子遮住,“你干啥玩意?不给。”
老道眯着的眼睛在他那灿烂的笑容之下显得更加小了,“真不给?”
朱晃左脚骤然踩踏地面,一声巨响,石板地面被他踏出一个脚大小的深坑。
朱晃似乎在为自己造势,凶神恶煞道:“不给你咋滴?”
老道笑容更浓了,刚往前踏出一步,便听到朱晃会话。
“这是野猪岭的族长爷爷去世前留给俺的。”
后面一句话朱晃明显泄了气,毫无杀伤力中带着委屈。
老道双手背在身后,不再搭理朱晃,拖着草鞋边走边对着叶昶道:
“叶小子,这只镔铁棍是紫雷棍,据说是被打造之后,放于东海雷池边上经过漫天滚滚粗可环抱的紫雷霹雳而成的。
是猪妖族的一件称得上号的镇族兵器了。
看来这小族妖身份不简单啊。”
老道这些话包裹着真气钻入叶昶耳朵中的,因此朱晃虽在两人身后,却并不知道老道对叶昶的交代。
叶昶嫉妒地望了一眼老道腰间的灰色浮尘,又看了一眼朱晃背后被灰色粗布遮住的镔铁棍。
掂量掂量自己手中价格虽说不菲,可依旧是不菲中大陆货色的雁翎刀。
宝刀才配英雄啊。
当叶昶刚一进悦文客栈,大和尚慧远就背着两只胖手,脚底摸油地来过来。
义愤填膺地质问叶昶道:“叶小子,你姐姐回家为啥还让我送?
我答应了?
贫僧作为一寺早操监持,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哪还有时间去双阳晃悠?”
叶昶看着慧远那一股吃醋模样,没好气道:
“还不是你家一禅,非要图谋不轨地送我姐。”
叶昶顿了顿,嘿嘿一笑道:
“大和尚,等你们去送我姐,你可要看好一禅这混小子啊,不能够让他犯了出家人的戒律啊。”
慧远怒气烟消云散,撸起袖子道:“看我不上去把一禅屁股打开花。”
叶昶戏谑地看着装模做样的慧远丝毫没有出手阻拦的慧远。
慧远眼角瞥了瞥一动不动带着笑容的叶昶,索性停下欲上楼的动作。
干咳几声,拍着胸脯道:
“叶小子啊,你放心,我一定看好一禅这小子。
出家人怎么能动心思呢。
再说你放心,你姐姐也断然瞧不上一禅这个和尚的。”
楼上叶梦舞依靠在栏杆旁,朝着叶昶问道:“你们见到一禅了么?”
不知所踪的一禅听到叶梦舞传唤,从不知哪个角落钻了出来,“梦舞,这里。”
一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方才,我去了趟茅厕。”
叶梦舞顶了顶琼鼻,极为活泼地甩了一下身后马尾,从满身清香的红衣中掏出一个粉红色的小荷包。
又从荷包中拿出几张银票。
“哝,一禅,这些钱给你,去买一些新衣服。
一些你自己穿,一些给你师傅穿。
我看你们和小昶一样,连一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一禅挠挠头,双手在面前使劲摇晃,“梦舞,不用...”
慧远高声说道:“一禅呐,师傅我怎么教导你的?”
“师傅说,僧不可轻受嗟来之食。”
慧远干咳一声,“一禅呐,那师傅有没有说过,内人可得?”
“梦舞算是外人吗?算是内人。
凭着我们与叶小子和老孟的交情,梦舞也算是我的晚辈,你的同辈。”
“算是对长辈的孝敬,同辈的心意。有何不可受?”
叶梦舞捧腹一笑,“大和尚说得对,一禅拿着。”
叶昶皮笑肉不笑道:“大和尚你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几个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益青城。
当然,所谓的整理包裹,都是叶梦舞的包裹被一禅主动请缨给包了。
至于其他几人,都是无物一身轻。
只是刚出悦文客栈还未走出城,便看到一个发丝云髻微乱、身材麻衣、低着头、约莫二八芳龄的女子正跪在街道旁。
在她身前,有着一张半朽的木牌,木牌上用清秀隽永的字体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大字。
在她身后则是有一辆人拉架轮车,架轮车子上面裹着一张草席,想来草席上裹着的就是她死去的父亲。
她可能是出于自卑,小脑袋低的很低,看着就像埋在了胸前并不伟岸却有女初成的峰峦上。
可即便如此,从旁边的侧目中,依旧能够看到她那不施粉黛却更显清雅脱俗的一张鹅蛋脸。
少女身边,是一位益青恶少带着两名狗腿子家仆正笑吟吟地调笑。
对于他来说出了那几两葬父的钱财本就是九牛一毛,可他却依旧不愿出了那几两银子。
因为对于这些无所事事的恶少,无事生事才是最大的乐趣。
恶少身边的狗腿子要去强拉那位低着头,未曾抬起来半刻的少女。
淳性善良的叶梦舞便要走过去救下那个倔强反抗,却始终未曾落泪的少女。
可就在此刻,一位白衣飘飘,英神俊朗、腰挎三尺素剑的男子一声沉吟低呵:
“把人放了!”
那英俊男子脚下虚空一踩,从半空中临空而下。
随着呵斥声传来,只见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叼住那恶奴不经意间去蹭少女胸脯的双手。
如飞鹰掠食,一叼而起。
而后那男人将手裹挟着真气极为花俏地在空中一拧,那恶仆便捂着手臂摔倒在地了。
英俊伟岸都不足以形容的这一男子,面色一冷,嫉恶如仇道:
“如果现在还不滚,那我就打断你的三条腿!”
恶少显然不是什么有面不改色风范十足的个中高手,在他听到那白衣男子冷中透着杀机的话后,当即屁滚尿流地跑掉了。
白衣男子负手而立,一身白衣在真气蕴荡下无风自动,宛如天上仙人。
不染风尘、不适尘埃。
一边和叶昶同样不曾见过高人的叶梦舞看的竟然有些痴了。
叶昶感叹道,这卖相,真他娘的足啊。
白衣男子嘴角露出和煦至极的微笑,走到了那卖身少女身边,轻声问道:
“姑娘,你没事吧?”
少女闻言,轻拂鬓间发丝,抬起了头。
露出那风情万种动人心窍,摇曳的一抹风情。
...
“紫竹,本籍益青,家素穷,父死,不得已卖身葬之。其时,有恶少欲行不礼,有美貌男子救之;然竹未受,刀仙在旁,曾问之,曰:彼者,沽名钓誉之徒,道貌岸然之辈,余何为之?后过如其言,刀仙异之。”
——群女志·第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