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书院弟子散去以后,围观的路人也议论起方才书院弟子的争议来,不过韩嵩也无心再去听了,他牵着马转身要走自己的路去了。
就在韩嵩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一队打着白幡举丧的送葬队伍。虽然送葬的人尽显悲戚,但送葬的队伍并不长,看上去应该都是亲眷。当棺椁从韩嵩面前抬过去的时候,韩嵩看到这正是一具榖木薄棺,韩嵩当时就想,难道这正是方才那群书院弟子争论的那户人家!?
可这户人家看上去也不像贫民啊,要是贫民举丧如此,韩嵩还能理解。
这些事情也显然不是他韩嵩能想明白的,所以在送葬队伍过去之后,韩嵩又继续上路了。
不过在走到城门口的时候,他又看见距城门口不远的官道一侧有人搭起了彩棚。韩嵩走近一看,却又是身着白袍儒衫的书院弟子。
这些书院弟子应该是医学院的。
因为韩嵩看到彩棚中有青袍儒衫的博士在给人号脉,那应该就是医学院的博士了。而且彩棚里还有医学院的弟子在给人送药,想来这不是医学院博士带着弟子出来进行现场义诊教学,就是医学院弟子出来赚取积分。
……
韩嵩出城一路来到书院,每次他看到眼前这座书院都好似看到一座宫殿一般。他觉得应该不止是自己,就是任何人看到这座书院都会以为是看到了宫殿。当韩嵩知道书院的建造工期之后他更是咂舌,没想到这么一座大规模的书院竟然只用了数月就拔地而起。
由此可见豫州的建造能力果然非同凡响。
他殊不知,这背后不止是建设能力,更有动员能力,若不是大力召集工匠和数万人参与建设,书院又怎么可能在数月之间建设完成。
韩嵩进入书院以后,他并没有直接去藏书楼,而是走到了医学院。
这几日他进出书院也先后在术学院和工学院旁观了一些授课,所以今日他也没有径直去藏书楼,而是先来到医学院旁观。
韩嵩从后门进入医学院授课的讲舍之后,就在角落的一个席位上坐了下来。
此时医学院的博士正在讲:“若患者病灶在五脏六腑,且有病入膏肓之迹,也并非不能治愈。只要能断定患者病灶所在脏腑,再以这种利刃切开患者的皮表,然后将病灶从脏腑上切除。”
韩嵩看到这位博士说话时手中举起的如女子柳眉一般的利刃,再听这位博士讲到治疗这种病患的方法,一时间只没把他给吓死。他不相信人被切开了脏腑还能活下去,当然活下去的也有,但毕竟是少数。
所以韩嵩觉得医学院教授这种医术岂不是误人子弟,残害人命。
可韩嵩却看到在座的医学院弟子个个听得津津有味。
再看那位博士说道:“伤口必须用经烈酒消毒之后的针线缝合,然后再让患者好生调理。如此医治下来,患者十有八九是可以医治的。”
“不过诸君要牢记,在动手医治之前,要给病患服食麻沸散,麻沸散的配方与制法诸君可记下来……”
韩嵩看到这位博士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在座的书院弟子个个都准备好纸笔正一脸期待而又专注地望着这位博士,似乎不想错过这位博士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
韩嵩很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害人的医术还有人学。
直到后来他知道这位博士是医学院的掌院神医华佗之后,他才对此敬佩不已。
要说医学院又如何能没有名医执掌,所以在书院成立之前,刘宠就给东莱去了信,要调华佗或张仲景来豫州主持医学院。可张仲景痴迷医道直接给刘宠回书说不愿远行,剩下的只有华佗带着东莱医学院的弟子在外行医治病,施药救人。
虽说华佗自入东莱之后就被刘宠留了下来,而且后来又被刘宠说服主持东莱医学院,但华佗也没有一直待在东莱,而是在教授学院弟子医术之外,还带着弟子在各地行医救人。
所以刘宠在收到张仲景的回信之后,只好派王越调暗卫去寻华佗,然后才把华佗接到了陈县。
豫州毕竟是华佗的家乡,能在豫州主持医学院,华佗自然是愿意的。所以韩嵩在豫州书院才看到医学院有华佗这种神医在教授弟子外科手术的理论知识。
……
医学院这堂外科手术课结束以后也到了书院的午膳时间。
韩嵩在书院膳堂用过午膳之后就去了藏书楼读了小半日的书。
在离开书院之前,他又去武学院转了转。
到了武学院的讲舍之后,韩嵩正看到书院五老之一的前太尉名将段颎在给武院弟子授课。而且韩嵩明显看到有不少豫州的将领也在听课,这些将领就有他熟悉的许褚、典韦、管亥、臧霸等人。
只听段颎讲到:“老夫所作《平羌纪要》一书,想来诸位将军都有读过,学院弟子没读过的也不妨事。今日老夫就给诸位讲讲老夫当年和羌人在湟中打的那一战,湟中有山河之固,地势险要,羌人民风彪悍,作战悍不畏死……”
韩嵩看到段颎在一边讲的同时还一边在面前用沙堆起来的山川地势图上插上了一面巴掌大的小红旗,然后接着说道:“当时我军要进兵湟中就要渡过湟水……”
然后只听段颎逐渐将两军当时的兵力、形势和地形,还有两军的优劣,以及战前谋划和可能出现的种种变故,与各种应对之策都讲了出来。
段颎一边讲还一边在面前的河沙地势图上更换着红黑两色的小旗。
随着段颎手中小旗变化,再听段颎口中道来,即便是韩嵩自认为不擅兵略,但听完以后也对这场湟中之战了如指掌,甚至有一些身临其境的感觉。
不过韩嵩在自己明白以后,忽然发现就是自己这样的人也都能听明白,那何况是领兵作战的将领呢,只怕收获比自己更大。要是豫州以后都像这样培养将领,那不知道豫州将来会出现多少名将!
这不禁让韩嵩又一次感到害怕了。
毕竟自古名将就不多,要是豫州的将领都这么培养,又何尝不出名将!
段颎讲完之后,在场的豫州将领和武学院弟子都开始纷纷提问,然后段颎再一一解答。段颎虽然年纪大了,可讲起自己当年的这场战事是神采飞扬,就是回答起问题来也是神采奕奕。
韩嵩再一次感到那位年轻州牧能网罗如此人才,真是豫州之福啊,说不好这也会是大汉之福。
看到段颎这个样子,就让韩嵩想起那日在工学院听书院五老之首的陈球讲的那场鲁班术,当时陈球也如段颎这般神采奕奕。
而韩嵩也少不了感叹一番堂堂先帝朝的大儒竟然会讲百工之术,要说陈球讲儒学或在律学院讲授他还能接受一些。毕竟陈球是以儒学和律令之名传世,可就是不知道这位老孺是何时研究起鲁班术来的。而且更甚者,当时陈球讲的那本《鲁班秘要》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这让韩嵩既好奇也纳闷。
要说这书院的治理也让韩嵩纳闷。
因为书院没有大祭酒,书院一切事务皆有陈球、段颎等五老共决,若有不能议决的大事则报到州牧府交给他们的州牧大人裁决,这让韩嵩感到更加纳闷。
因为他还从来没见过像这么大一个书院的事务由五个人来决定的。
武学院这堂课结束以后,书院各院的日间课业也都结束了,至于晚间是否有人挑灯夜战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以韩嵩在藏书楼的经历来看,晚上只怕有不少书院弟子前往藏书楼挑灯夜读。
但韩嵩晚间还是要回到辰亭去的,不过在走之前还是与书院交好的博士交流了一番,然后才在夜色下离开书院回到了辰亭。
……
这日,韩嵩在辰亭接到了刘宠的传召。
刘宠派来的信使说他们州牧大人有要事找韩嵩,所以韩嵩就随信使返回陈县去了。
到了陈县,韩嵩又被人接到了刘宠府上。
到了刘宠府上,韩嵩除了看到刘宠之外,还看到了一个熟人,这个熟人就是他年轻时的好友曹操。
年轻的时候韩嵩也曾出门游学,所以与曹操也算是旧识。
见到曹操在刘宠身边,韩嵩这才知道初来陈县的时候,刘宠对自己说他与曹操是故交好友的话不是虚言。
在与刘宠和曹操二人见了礼之后,韩嵩就在刘宠的邀请下,在二人之间一张摆好酒馔的空案上坐了下来。
故友相见,自有一番别情相叙。
经过交谈,韩嵩才知道原来讨董一战曹操在荥阳败给徐荣以致全军覆没以后,就带着宗族兄弟曹仁、曹洪和夏侯渊、夏侯惇南下丹阳募兵去了,毕竟丹阳出精兵。
曹操也确实在丹阳募集了数千精兵,可是在带着这些招募来的丹阳兵北上的时候,丹阳兵就在途中生乱了。要不是曹操身边有这几个宗族大将,只怕曹操都死在那些丹阳兵的手里了。
这样一来,曹操又只好带着身边的亲族将领和家族子兵北归了。
曹操在途经豫州的时候,正好顺道前来陈县见刘宠。
刘宠当时得知此事也是唏嘘不已,心说这魏武创业也着实不易啊!
“孟德兄,不如就留在豫州如何?当年老弟说的别部司马还给老兄你留着呢!要是嫌小,老弟给你个太守也行啊。你我兄弟此后就以豫州为根基,上讨伐国贼迎回天子,兴复汉室;下保境安民,造福一方。”
“不知孟德兄意下如何啊?”
要说刘宠敢于向曹操说出这番话,心里也是担着风险的。毕竟曹操绝非人下,可以刘宠了解的曹操来看,至少至今为止的曹操还是心怀汉室的,并不是历史上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奸雄。
要是曹操真能投效,说不定他刘宠可以在被袁术的刺客杀死前使天下重归一统。毕竟现在的豫州有荆州这个盟友,而且他与公孙瓒、孙坚都是好友,联合这几方势力扫灭天下群雄还是可能的。
不过曹操并没能如刘宠所愿,说道:“老弟啊,不是我曹操不愿与你携手讨贼兴汉,实在是此前老兄我收到了袁盟主的书信召我前往河内,袁盟主之令老兄也不敢不从啊……毕竟本初还是诸侯盟主。”
听了曹操这话,刘宠心想不愧是四世三公的袁氏啊,即便是讨董无功,诸侯四散之后,群雄还是有不少尊奉他这个盟主的号令。
不正是如此吗?即便是孙坚还遵从那位副盟主袁术的号令呢。
不管曹操此话真假如何,但从话中不难得知他曹操是无心投奔自己,所以刘宠也只好作罢,说道:“既如此,那老弟我就不强人所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