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她迷迷糊糊的抬手,却落了空,睁开眼,发现枕边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身侧那处是冰凉的,人应当走了许久。
撑起身,门外正好响起婢女的敲门声。
楼妤把人唤进来,准备洗漱。
一出门来到膳厅,便见傅垣早已恭候多时。
坐下后,瞄一眼桌上的吃食,竟都是些金京的吃食。
见她注意到了,傅垣浅笑道:“我已经找了个金京的厨子,负责你每天的一日三餐。”
楼妤没有说话,拿起手中的碗,喝了几口粥。
良久,放下碗,抬眸看着他,语气平淡的问道:“你昨夜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是什么?”
傅垣眉间一喜,“这么说,你是愿意跟我去了?”怕她反悔,连忙又道:“用完膳,我带你去。”
听此她重新拿起碗筷,继续用着早膳。
傅垣则偏过头,命人前去备马车。
外头稀稀落落的飘着雪花,天气也开始变冷。
南疆的雪下得比金京迟,雪期也短,但却格外的冷,伴着寒风,透过衣裳直渗人体。
楼妤披上一件银白色的狐毛大氅,全包裹住身,脸颊鼻尖处被吹得微微泛红,洁白的狐毛衬得小脸更是肤白秀丽。
她接过婢女拿来的暖炉,将手藏于大氅中,另一人在身侧撑着伞,向外走去。
傅垣瞧人出来,伸出手让她扶着上马车。
楼妤顿住脚步,向后看一眼,就一辆马车,他这点小心思还真是显而易见。
沉默片刻,没有扶着他,直接踏上凳子,走进马车。
傅垣勾唇笑了笑,紧随其后。
人坐进去,马车开动。
路上,楼妤静坐着不说话,气氛颇有些僵。
傅垣瞥见她手中捧着的暖炉,主动搭话,“南疆的冬天比金京的冷,一开始可能会不习惯,多待些时日便好了。”
闻言,她抬眸,突然冷不丁的问道:“傅垣,你为何会喜欢我?”
傅垣猛的愣住,回神后淡淡一笑,“我也不知,算是第一眼吧。”
“见你的第一次,我当时心里只觉着这个姑娘生得挺好看的。”
“第二次是在街上,目睹了你杀人的全过程,剑法了得,从容淡定。”
好似思索片刻又道:“一袭月白色的罗裙,站在人群中间,手握血剑,眼神冷若冰霜,那样的清冷绝尘,明明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胆颤的寒意,无形中却又吸引着,想要接近。”
楼妤秀眉微微一蹙,所以,从那时候起他便知道了自己会武功。
或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傅垣侧头看向她,“我其实早就怀疑你的身份了,那晚射我一箭的人,是你吧?”
楼妤的视线转移到他的肩上,当时自己就是射中了那处,凤眼轻扬,语气平淡的应了一声,“是。”
“被我射中的那人,就是上次在街搂着你的人?”傅垣眸光微凝起寒意,紧而追问道。
一说到这,楼妤淡漠的脸色发生了变化。
若当时的箭再偏离一寸,自己就有可能永远见不到喻璟,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为何会离开,更不会知道他在背后所做的一切……
握紧手中的暖炉,指尖握得直泛白。
注意到她阴冷的目光,傅垣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我倒是觉着挺可惜的,居然让他给逃了。”
“当初只要再让我射一箭,他绝对不能还活在这世上。”
“而你,会恨我一辈子。”
楼妤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偏过视线,怕自己等会控制不住,直接把人给杀了。
相反,傅垣的笑意越发的盛,“不过,现在我反而觉得,杀了他更解恨的是,把你抢走。”
“亲眼看着心爱之人,跟别的男子走,自己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比死更难受。”
楼妤在听到这些话时,心里的怒火瞬间缓和,莫名好受些。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与喻璟早已意会心谋,目往神受,回南疆不过是一个计谋罢了。
想此没有吭声,冷眼看着他。
而他却似乎得寸进尺般,微倾过身,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楼妤,跟着我吧,他不过是个不知名的毛头小子,就算会武功又如何,根本没什么本事。”
“我傅垣,如今是傅家的独子,日后将会继承这百年基业,有权有势有钱,还有颜的,跟了我,可许你享一生的荣华富贵。”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就算是天上的月亮,只要你说一句,我便立刻造出来。”
“……”楼妤听完,一时语塞,膈应得慌。
见人不说话,傅垣重新坐直身子,“就算你眼下还不能接受,那也无妨,我可以等。”
她仍是觉着荒谬,自己与他明明根本不可能,之间隔的不仅仅是身份之别,还有仇恨,如此无望的追求,终有一日会成为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楼妤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垂眸握紧暖炉外壁。
很快,马车停下,两人依次走下车。
婢女紧随其后,分别撑起伞。
楼妤抬眼看去,前方是一座山,好几层石阶,而阶梯的最末端,有一寺庙,来往出入的人颇多。
傅垣向她伸出手,“走吧,怕你累着,可以扶着我。”
楼妤睨他一眼,径直走上石阶。
心中默默吐槽着:大冬天下着雪,爬什么山……
他连忙跟上,在身后低笑道:“上面的庙叫月华寺,是南疆最有名的寺庙,来这的人,一为求姻缘,二为求福赐,三为看景。”
雪渐渐停落,越往上越能明显感觉到。
又伸手接过一片雪,“南疆下雪的日子少,所以能看到那番美景的机会也就少,每到这个时候,来此的人都会很多。”
楼妤顶着寒气往上爬,鼻子都冻红了,手中的暖炉也感觉没了温度,更不想再听他唠叨,快步踏上前。
等最后一步踏上,她喘了几口气,一阵风吹来,霎时冷得打了个寒颤,拢了拢大氅,继续走向寺庙。
“你带我来这,就是要烧香拜佛?”
傅垣摇摇头,“只猜对了一半。”
他领着人,来到寺庙外的一处石亭,这亭子建在山顶边上,抬眼望去,底下的一切景象尽收眼底。
楼妤俯视一看,白茫茫一片,尽是被雪覆盖千家万户的屋顶。
“……”
再抬眸时,天边的云层散去,远处雪停,已是一片晴朗,此刻是辰时,太阳的光晖洒下,是柔和的金光,照耀在远处的几座山的山顶上。
山顶白雪覆盖一片,金光一照,瞬间披上层金灿灿光彩夺目的纱般,光辉熠熠,美得令人震撼。
很快那倾泻而下的金光又收起,雪峰重归黯淡。
美丽,只在刹那间,转瞬即逝。
傅垣紧盯着她的神情,从太阳出来的那一刻,自己眼前这人,也好似被光辉照亮一般,那样耀眼。
楼妤转过头,便对上了他的视线,脸色一冷,“看完了。”
他立刻回神,“落暮时,应该还有一次,你还要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