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公马上派人去查看到底是谁送来的信件,可门房却说不清楚。
一连三日,我都收到了这样的信件。有了木兰之事,便不敢再轻易的打开信件,林公公用一直竹棍一点点挑开信件,我查了看,还是有毒。至于何毒,却没法细细辨清,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此毒非一般寻常之毒。
下毒之人是想让我一触即死,看来是恨极了我,非置我于死地才作罢。
“可,可会是欧阳太子所为?他毕竟是毒医的徒弟,也许他是恨公主您负了他——”
“不会是师兄的。”
没由来,我就是相信不是师兄所为。虽然我知道师兄定然是恨我的,但我信他不会想用这种方法来害我性命。我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定是那几人中的一人所为。
木兰中毒身亡,对我的震撼还是很大,心想若是中毒的人是我,死掉的人是我,该是多好,所有的一切都迎刃而解,我也不必再承受这煎熬。我让林公公好生安葬木兰,若木兰家里还有亲人,便给他们多一些银钱。
林公公找到了木兰的家人,我才知道木兰米兰铃兰玉兰她们四人竟也是长乐人。不光是木兰的家人在长乐城,米兰铃兰玉兰的家人也具是住在长乐。我才意识到自己平日里对身边的人有多忽视,这并不是件好事情。
齐介允听说了此事,也来问我是否有疑心的人,我现在还不敢肯定他对古秋言信任多少,更何况我也疑心他的母亲皇后梁月,不敢轻易的在他面前提及自己的怀疑,便只对他道:“不会是师兄所为。”
“你确定?”我不知齐介允这话是何意。
反正我是认定这件事一定不是师兄所为,便对他点头道:“绝非是他。”
“你是怕我再为难他吗?”
“我信他,就像我信你不会做出尔反尔的事。”
齐介允却捏了我的下巴与他对视,“你最好是把那些师兄还是兄长的全都忘掉,否则我不介意给你一封休书,送你去尼姑庵修行。”
他现在竟连齐通宇的醋也吃,当真可笑了。
他松开我,竟陪我用了膳才离开,我还是一吃便吐,他也未为难我,随我吃多吃少,临走的时候留了洛黎和不少隐卫守在我的院子里照看我的安危。
“这件事交给我,我会派人查出是谁所为。”
也只有交给齐介允去查,他总比我能查到的东西多,而且若是由他自己查出来与古家有关,比我对他道一千说一万要防备古秋言要有效的多。
我日渐消瘦,无法穿着宫里送来的大同侧妃喜服,而且侧妃的喜服不是正红色,也非我所愿。齐景轩却破天荒的允许我穿着令越的宫装与齐介允举行婚仪,事后很久后我才知道,这是齐介允去宫里为我求来的恩典,那个时候,我已是万念俱灰的从死亡的深渊里被人牢牢的拽了上来。
令越的宫装并不复杂,我从令越来的时候带来不少的新宫装还未穿着,婉娘比划了我现在身形,挑出来一件正红色的替我量身改了改。我比年前又高出来一点,可是人瘦了很多,衣服穿在身上既不觉得短,也不会太宽松。
齐介允送来的聘礼一箱箱直接送进了我的院子里。我原本是对这些无甚兴趣的。可婉娘执意要拉着我去看,可我还是不肯,只窝在书桌前的圈椅上,一副一副的画着没有容貌的女子画像。我不知自己是画的谁,可即使我没有画脸,别人定也是一眼便能敲出来这画儿上的女子有多悲伤。
大约是我自己吧。
可我偏偏不想承认,所以这一副副的女子画像上皆不为她们画上容貌。
婉娘出去又进来,把一堆珠宝放在我的画纸上。我有些火大,正想发作,却又意外的止住了。
这些珠宝瞧着眼熟,我不敢确定是不是我记错了,毕竟已是过了五六年的时光。我拿起其中一件仔细寻找,果然有!
我的名字:瑶伽。二字。
再看了其它珠宝,皆是如此,细细的,不仔细瞧绝对不能发现这两个字。
“这是允王送来的那些子聘礼箱子里的物件,聘礼一共一十二箱,全部都是金银珠宝首饰摆件,和这些带着字的首饰都是同一个出处。”
这些都是当年齐景轩从令越国搜刮来的,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回到我的手上。
婉娘继续念叨着齐介允对我的好:“允王还会派人送来物件,但是不算在聘礼里,是给公主当做陪嫁的。听说是在连夜赶工做了不少的玉器摆件,金饰物品,鞋服寝被,各类用品,座椅家具这些王府自是不用陪嫁,如今已经做好的物件就足足有二十多个箱子,加上公主您从令越带来的陪嫁,等公主婚仪那日,恐怕这些陪嫁从公主府排到允王府还放不下,这可真真的是十里红妆,要轰动整个长乐城了——”
正如婉娘所言,我与齐介允婚仪那日,即使我只是允王侧妃入门,却也因浩浩荡荡的陪嫁引来长乐城百姓围观庆贺,一时风头无两。婉娘说这是她在长乐城十载见过的陪嫁最丰富的婚仪了,比公主的还要风光。
可我只不过是以允王侧妃的身份入门。齐介允与我还是拜了天地,牵着我入了新房,我的侧妃庭院未雨阁。
这名字好生奇怪,但既来之则安之,恐怕再过些时日,未雨阁会成为允王府的禁忌。
今日婚仪,无一人来参加庆贺。
除了主持司仪的礼部尚书和钦天监,我与齐介允的婚仪,连多一人下人婢女也不曾。一拜天地,二拜却没有双亲,拜了第三拜,是他亲手牵着我入了房。房中也没有任何婢女伺候在侧。他亲自伺候我,为我更衣,为我洗漱,与我一同喝交杯酒。饮完酒便带着我并躺在喜床上。我们仰躺着,齐齐睁着眼,看着床棚顶上的雕刻彩绘,和合二仙与百子千孙图,好一副喜庆的寓意。
我一夜未动,他一夜未眠。
而我这一宿竟睡的极安稳,大抵是前些日子经常整宿不能入眠的缘故吧。
按理说我是侧妃,不用入宫叩拜敬茶,齐介允却带着我入了宫,先向皇后梁月敬了茶。
梁月即使看我再不满意,还是给足了自己儿子的面子,喝了我敬的茶,随手给我一个镯子,可还未等我细看,齐介允却替我接过去,塞进他自己的袖口里。
我盯着他的袖口有些诧异,抬眼再看梁月,额头上青筋暴露,说明她是气极了,可还极力的保持着一国之母的风度。她的气忍的模样,跟齐介允不露声色完全不同,她能生出齐介允如此出彩的儿子,当真是她的福气了。若是她能有她儿子一半的心思,想必齐景轩也不会与她离了心,她自个的儿子也不会气恼了她。
这些是与我无关的,齐介允如今是我的夫君,我只要听着夫君行事便好,至于夫君的亲娘,她不喜我,那也是她自个的事,我无法左右她的想法,实在有无心也无力,我只是侧妃,也不用常到她面前请安的。
更何况我已经去意已决。
向梁月敬了茶后,齐介允不理会梁月留我陪她说话,强行带我离开。他与他母亲的关系怕是一时间难以挽救。他却带着我要去母亲的寝殿,我踌躇不前,不想去见母亲。
“还是不要去了。她不一定想要见到我。”
齐介允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温热的大手包裹着我的手,牵着我来到母亲的寝殿。没成想,齐景轩竟也在母亲这里。
母亲已经怀孕两月有余,还未显怀,但是呕吐的很厉害。我想她大概是藏不住怀孕一事了,消息恐怕很快便会传开,不知道那个时候后宫会不会又掀起一波风浪。
我们的身份在这皇室也着实尴尬,母亲若真为齐景轩生下孩子,是齐介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也是我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想想以后被弟弟妹妹应该是喊哥哥姐姐呢,还是喊姐夫嫂子呢?我心里竟有些盼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再听一听那软糯的孩子唤我一声姐姐,弥补我多年来没有手足相伴的孤独。
母亲今日却没有那日在梁月面前那般斥责我,在齐景轩面前,她温顺的像个绵羊,柔声细语的祝福我与齐介允百年好合。
我心里不甚在意,若她之前没有斥责我,我或许真的希望得到她的祝福,心里感激母亲对我的期盼,即使我嫁的再不如意,心里总归是希望得到自己父母的祝福的。
可如今,她有多自私,我已经恍悟了,她最爱的人永远都是自己,不过是因为我是她生下的,才会再施舍一点点母爱给我,可一旦我让她觉得不称心,还是一样会丢弃我,亦如当年被人嫌弃连带她被嘲讽一般,狠心把我扔进水井里。
至于为何她又让人捞起我,估计是不够狠心,只是太过自私了。若是当年没把我救回来该多好,也不会今日这种尴尬的局面了。即便是自己的母亲,对自己也不过如此,我已经不再需要她那丁点的施舍了。当真是我以前太过天真了,以为亲情是最不能泯灭的。
如今看来,人生来软弱,孤独久了,心也就坚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