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淡淡笑着。
“我给你渡了些灵力,现在感觉好些了没?”关无寄问。
“好些了,下山吧,他们都等着你呢。”
两人走下山顶,关无寄举目一看天,“不早了,该收拾收拾去逛夜市啦。”
五月雨季闷热,季节交替时,晚霞满长空,暮云压得很低,低到仿佛触手可得。而谢尽芳菲的人间,炊烟袅袅,从青山脊背上升起。
他们回到那个喧闹的地方,人群正吟诗作赋。
鱼刺堆在一边,酒喝得有点上头了,众人便拿诗词来作消遣。
子令似乎对诗话很感兴趣,关无寄也早料到这点,便由着他去了,自己坐在一旁摇扇,微笑。
昼夜交换时,雾霭祥云,好一片宁静场景。
不多时,子令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四下寻找关无寄。
他沿着溪水畔走了走,边喊他:“不是说待会儿有夜市么?”
关无寄听到了,窝在一丛丛芦苇荡中笑,果然是孩子脾性。
但他不出来,子令就愈发纳闷,眼见着要转身走了,芦苇荡哪一处忽然一动,一个人缓步走来,“我在这里。”
关无寄拢了拢和芦苇一个颜色的蓑衣,头上还盖着斗笠,这么藏在里头钓鱼,还真难分辨出来。
他看着子令惊讶的表情,心底窃喜,须臾后反应过来,自嘲谁还不是孩子脾性。
“你把自己藏在那......”子令的目光下移,落在他手中鱼竿上,“钓鱼?”
“其实是蹲在水边把你那破衣服搓了,顺便折了根竹竿,装个钓鱼的模样。我素来喜爱钓鱼,主要是喜欢独坐江畔的情趣。”
关无寄陶醉地笑:“只可惜,这只是条溪,气势上差了些,不过装装样子还是可以的。”
“气势差何妨?”子令唇边染上一丝笑意,“我方才同他们借了琴来。”
关无寄一听眼睛亮了。
子令已抱琴而来,关无寄连忙摘下斗笠,盘膝而坐,将琴架上去。
子令讶然看着关无寄将双手覆上五弦。
那样一双手,执过剑,斟过酒,种过田,浣过衣。
经年累月,皮肤略显粗糙,青筋与骨节修饰一双男人的手,五指修长,抚琴时可作高山流水之声,亦可作金戈铁马,沸沸扬扬奏一曲。
尾音渐收。
子令愣愣的,身后却走来一人,拍了拍手:“哥,大伙儿都去逛夜市了,你还在这呢?”
是姒酒卿。
子令也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关无寄。
他挪开琴,起身,走在两人前面。彼时暮色完完全全落了人间,华灯初上,熙攘的人群挤在长街中央。
叫卖声与晚风不断。
姒酒卿紧裹着黑袍,生怕阴气泄出一丝,影响了众人兴致。
转了几条街,竟碰上诡辨。
她垂下额前的几丝发挡住图腾,也融入人群中,只作一个样貌清秀且高挑的女子,不张口,并无异样。
她装着哑巴,目光淡然流连过一样样精致的小物什。
忽然瞥见姒酒卿,她轻声问:“在这里受了不少委屈吧?”
“不委屈。”他苍白的脸上仍带着笑,仰面看那些通透灯火,“此间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