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平静地过去。
夏日炎炎,子令在流火阁中避暑,拿起一本书便能琢磨个一天,书生专注的神情非常可爱,仨木就坐在他身后不远,待到他疲惫地放下书,打哈欠时,她端着一盏清茗走到他身侧。
小姑娘俯下身子,将茶轻放在子令桌案上:“酷暑难耐,又见公子如此认真,夫子便命我给您沏一杯茶。”
子令笑着接过,仨木眼睛亮亮的,欣喜退下。
同时,溪石上躺着的白夫子打了个喷嚏。
一切静好时,门外突然嘈杂起来,继而传来关无寄的大嗓门:“阿令?阿令在吗,出来帮我算个账。”
子令皱起眉头,握着书卷转过身,试图把自己埋入书海。
“阿令,我知道你在里面,自从去了流火阁,半个月不搭理我啦,嘿,小子?在听吗?”
子令咕哝:“是你事儿多。”
这是关无寄第二十一次带人杀到流火阁找人了。
想着,关无寄已破门而入,还没喊一声阿令,就被迎面飞来的书卷砸中脑门。
子令丢完书,背过身,理都不理他。
而仨木小跑过去捡起那册书,心疼地摇摇头:“对知识太不敬重了。”
书册本就破旧,这摔了一下子,书页一半连在书脊上,一半掉在外面晃晃悠悠。
“阁主!阁主!”
白夫子赶来时,看了眼破烂不堪的书,又看了眼子令,温和一笑。
关无寄急道:“多少钱?我马上赔!”
白夫子客气道:“不用您赔钱了,我阁本就不在意这些,公子只需把这册书抄录一遍,即可。”
“不过,在抄完之前,不得离开流火阁哦。”他又补充道。
仨木翻了翻那册书,足有百页,这可够抄一段时间的。
白夫子儒雅一伸手:“所以,关掌柜,恕不远送。”
关无寄回到酒庄,面对着一叠账本,满腔怨气化作碎碎念。
“白昭暮那老不死的,还敢扣我的人,抄不完不许离开,成心的吧。”
诡辨和姒酒卿离得远远的,一边相对嗑瓜子,一边把目光往他身上瞟。
夏日何其美妙。
但苍天饶过谁,半个月的无忧使他淡忘了很多事,而报应,也接踵而至。
“关无寄,你骗我们。”
人群气势汹汹地赶上山,指着关无寄,或暴怒,或悲戚。
“他们再没醒来过,你给我们的药究竟是什么?”
迟早要发现的,关无寄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心心念念,日日夜夜守着,就盼他能有一时睁开眼么?你体会过这种感受么?”人群疯狂地冲上前,揪起关无寄衣襟。
“关无寄,这就是你给我们的交代?”
“那其实是毒药,你还说,让他们最信任的人给他们喂下去…你,你怎能如此歹毒?”
关无寄在人潮中无措时,身后响起岳泽的声音。
“都给我停下!”
岳泽漠然扫了一眼情绪激动的人,“你们可知,何为安魂引?”
她在天庭,自然有所听闻,在关无寄给他们喂下去时,便已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告诉你们,他们早死了,这是他们的命。”岳泽冷冷道,“安魂引的作用都不知道么?专门对付未亡魂,何为未亡魂,是死去而未入地府的魂魄。”
难以置信的现实被掀开一角,人群陷入死寂。
“他们…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一个声音轻轻响起。
岳泽试探过那些亡魂,心中了然。
“已有百……”
关无寄焦急投来目光,不断摇头,她看到了,及时闭住嘴巴。
关无寄在用口型哀求她:不要说。
她见过他不羁、讨好、狠厉、疲倦的百态,却是第一次在他眼中捕捉到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