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琦北大军与烨族势均力敌,长时间僵持不下。
将军发了狠,一朝突袭,将烨族二万大军,赶出皇城三十里。
至此,司徒钰的计划已开始运转。
连夜赶赴至桃源附近的士兵得到命令,准备就绪,正向东赶去接应大军。
此时正值薄暮,黑压压一片人,途径桃源时,岳泽大惊,刚想起身出去看个究竟,被诡辨按回了床上。
“你躺着养伤,我去看。”诡辨白眼一翻,“就知道给我找事。”
女子披上黑衣,走到门前,眯眼看着长长的队伍走过群山,火把星星点点,在夜色中连成一线。
出于本能般,她感到不安。
“是军队.....”
诡辨呢喃,不觉握紧了双拳。多少年了,她都没在桃源见过一个卒子。
那番场景又要上演了么.....
诡辨紧紧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正打算回身进屋时,忽闻身后有人唤她,侧目,竟是关无寄。
“司徒钰要对桃源下手了。“关无寄面色凝重,”我打听过了,他要派兵潜伏在桃源,再将烨族往桃源引,最后在此开战。”
诡辨目光直直看着大地,许久没有反应,似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
“看来我没猜错啊.....”
第一次,关无寄看见诡辨面上出现欲哭无泪的表情,她红了眼眶,不成声地道:”关无寄,你是见过五年前的那场吧,你还记得吗?“
“上有诸神玩权弄术,下有恶鬼昼伏夜出,人间,还进行着激战。“诡辨低语,”其实,不止这一次,在你出生之前,已经有过好几次了。”
“明明我们已经......这样守护这片土地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明明是一片糟糕至极的鬼地方,为什么,还有人来争夺?”
关无寄轻拍诡辨后背。
“我知道,你讨厌在这里看到皇城的人,你看,司徒钰不也滚出去了么,这群兵,很快也会消失的。”关无寄安慰道。
“我知道为什么了。”诡辨红着眼看向他,“那个子令,你为什么要收留?”
“他能自由出入皇宫这点,聪明如你,你为什么不曾怀疑过一分一毫?”
“真的只是一个江洋大盗么?如果仅此而已,司徒钰又怎会大张旗鼓找上桃源?”
关无寄垂下目光,无奈道:“诡老大,你就饶了我吧.....我承认,一开始,我就做了错的决定。”
“若那时,我就没有遇见过一个重伤的书生。”
诡辨直接打断他:“没有重来的机会。”
关无寄还是摇摇头:“都这个时候了,我还如何赶他走?”
“赶出桃源就可以了。”声音从榻上传来,岳泽坐起身,对着两人道,“他在,即是最大的威胁。”
门外,晚风阵阵,隐约参杂着行军的脚步声。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来,手抱一件羊毛大氅,这氅子厚实,可抵御深秋晚间的寒意。
他忽地顿住步子,在门口停了下来,彼时,岳泽正说到“威胁”二字。
书生弯腰,面无表情地将大氅叠好放在门口,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关无寄走出屋子时,一脚踩在羊毛大氅上,低头一看,竟是自己的。
估计是陌尚怕他受凉,放在门口了,他弯腰拾起,往身上一披,勾了勾唇角。
一觉醒来,忽觉哪里不对。
是阴气,无比熟悉的味道,令人窒息。
烨族军队的速度没这么快,这不可能是烨族动的手脚。
关无寄一个鲤鱼打挺从塌上坐起来,拾起解愠剑,向外冲去。
“镇宇门。”他抬眼一望,低声咒骂。
整个上午,不断有丝丝缕缕的阴气被释放出来,而奚明楼修士已离开,岳泽又是个半残的神,整个桃源,包括关无寄,全都慌了神。
他带着一众门客抵抗了一上午,算是将镇宇门打回去了一点。
方缓过一口气,下午,烨族士兵提前到达桃源。
关无寄的脑子轰的一声,几乎要炸开。
而诡辨倚窗而立,目睹噩梦的再度降临。
只须臾间,那黑雾已积满了整片天空,如暴风雨前乌云飘至。
村民们多少都预感到了,喧闹推搡着奔逃,又见琦北大军蜂拥而出,刀枪碰撞之声,如期响彻。
“军队都做好准备了,不会那么容易被阴气伤到,而桃源的人就不一样了。”
关无寄又找上诡辨:“你能不能像上回那样,整个天崩地裂,收容下村民,再把这群龟孙给震飞掉?”
“关无寄,我和你说过,我那手是几百年都不出一次,你以为小孩子过家家么?”
诡辨双臂环抱,面色糟糕至极:“这回,自己想办法。”
关无寄明白了,这次,诡辨也无法。
”关,你知道那些士兵为何不惧阴气么?“子令走到关无寄身边,“他们身上,有司徒皇室赠予的驱邪秘宝。”
“以往,这东西也曾保佑过平民,只是后来没那么多了,只好先保着皇亲国戚和军队。”
“他们既然要在桃源开战,就不知为这里的人留下一点么?”关无寄怒问。
子令苦笑:”当年,太上皇是这样做的。”
“如今圣上,不敢妄评。“子令紧接着道,“关,你如有这个需要,我可以帮你去宫中夺。”
他似乎一瞬便能从关无寄双眸中得到答案,双手接过解愠剑,转身飞快离开。
关无寄转身对诡辨摊手:“这,你叫我如何赶他。”
“且,我的剑还在他手里。”
岳泽冷哼一声:“那是你自己给他的。”
“你的重情,已害过你一次了,关无寄。”
皇宫。
一抹身影灵活地钻入高塔。
他仿佛十分熟悉此地,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所有机关,直达高塔最幽深处。
站在法阵前,他提剑,划破指尖,一滴血落下,融入中间那大法阵中,霎时,地表泛起微光。
只见前方一轮圆盘动了起来,旋转间,发出声声破旧难听的摩擦声。
他瞅见缝隙,快速爬进去,再出高塔时,手上已抓了一团萤火似的东西,微微发亮。
江洋大盗,便是为盗秘宝而来。
身后,圆盘吱吱呀呀地旋转,大阵关闭。
方出高塔时,他一头撞上个人,大惊。对方却好似等候多时,清清嗓子,语气慈祥:“子安,好久不见。”
“不必说些没用的话。你能活着从那塔里出来,已经告诉了本宫一切。”
非皇室血脉者,都近不了这高塔一分。
少年一时哑巴了,收剑,垂首,迅速行了个礼。
“子安拜见母后。”
“你可知,你大哥……”皇后尽力维持着面上平静,对他道,“今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