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辨嗤笑一声,嘲道:“本意暴露了。”
“他开始动手了。”子令抬起头,面无表情道,“看来得提前解决司徒钰,我去皇城一趟。”
之前司徒钰便千般盘算着安魂引,因其是拯救桃源的最后一根稻草,抽了这根稻草,便可彻底毁灭这片土地。
前阵子与烨族交战时,司徒钰曾派镇宇门来盗取安魂引,还未得手,便被先皇查出端倪,投入大牢。
司徒钰失败了一回,立马再次下手——
今日,前朝便派人来取安魂引,却不是司徒钰带的头。他前几日与烨族打得不可开交,冲在前线致重伤,现正卧床休息。
他返回皇宫时,元气大伤,丹田内尽是乌黑的阴气,扶着墙壁,几乎无法直起身来。
众人急呼关无月,却不见其踪影,司徒钰无力地招了招手:“不必叫了。”
这几日来,司徒钰一直在派人暗中寻找关无月,却始终未果。
“把我重伤的消息放出去,我就不信她不回来。”司徒钰脱力地靠在床榻上,轻笑。
三皇子竭力抗争,重伤昏迷,命悬一线的消息,瞬间传了大半个琦北。
“三皇子是被烨族阴气伤的,鸿兴将军当时都看着呢,怎么可能是鬼,是鬼还会伤成那样?明显是那占星师在惑人耳目!”
“臣请求现在就将其捉拿归案!”
宰相道:“那也得捉的到。”
众人有意无意地瞥向子令,子令缄口不言,只在心底冷笑。
他看过司徒钰的伤势了,那倒一点不假,司徒钰这苦肉计演得可算逼真。这就是狠人吧,对自己狠,才能对别人变本加厉地狠。
“诸公,安魂引之事已派人去了?”子令忽然问起。
“三皇子最先察觉,已派人去了。”
宰相先前就有听闻桃源一事,料到司徒钰的意图,当即拍案而起:“事关重大,怎好由他一手决断?依臣之见,应再派些人手!”
子令却微微摇了摇头。
无论是司徒钰属下,还是宰相的人,谁都不能收走安魂引。桃源一旦脱离此圣物,司徒钰定会联手烨族,趁虚而入,彻底端了桃源。
好在离开之前,他曾嘱托关无寄。
“千万守好安魂,至少拖住时间,等我解决掉司徒钰,保重!”
“你小子放心好了,关某最擅长的就是同人周旋。”
子令忆起关无寄笃定的眼神时,暗暗松了口气,一颗心总算落定。
桃源。
大片的人围住关无寄,喧闹着要他取出安魂。
开始,桃源的百姓定是不依,险些闹起来时,关无寄上前,巧舌如簧周旋了许久。
“你们哪来的胆子抬杠?可知这是死罪?既然没人愿意交,那咱不客气了,都给我押入牢中,鞭子下面想清楚吧!”
村民面面相觑,又望了眼那些皇城来的官吏,禁不住打起颤来。
“关掌柜,你要不交了吧……”
喧闹中,诡辨提笔写下两行字,掀起纸张,向人群展示了一圈。
“安魂是上天赐予桃源的圣物,不必为苟且偷生而将其交与任何人,无论是皇亲国戚,亦或牛鬼蛇神,我们的命运,只能拿捏在自己手里。”
待众人看罢,诡辨瞟了岳泽一眼。
她写的“牛鬼蛇神”,显然在针对岳泽,岳泽亦心知,便轻笑一声,不屑地别开头:“我早和你发过誓,不会动安魂引。”
前方,关无寄回头,对着人群眨了眨眼。
他打了个停止的手势,冲那群官吏道:“其实这安魂引,是属我管的,我的东西,凭何拱手让与你们?”
诡辨闻言,眼神难得柔软下来。
先前说好了,安魂归大家一起管,而今王朝索要起来,关无寄为了庇护众人,一人独揽私藏圣物的罪名。
那头,关无寄那三寸不烂之舌还未尽其用,就被人粗暴地一拽胳膊,截了长篇大论:“废什么话,既然这安魂是你的,你不愿交,只好请你走一趟了。”
关无寄左顾右盼,眼见着自己就要被请入大牢,仍不见子令到来,心底掀起一阵慌乱,再平复。
他相信他。
那群人拽着关无寄走后,诡辨当即招来黑鹰,乘风而起,在极远的空中向下俯瞰,暗中跟上押着关无寄的队伍。
她走后,白昭暮拿起飘落在地上的纸,轻声读了一遍。
我们的命运,只能拿捏在自己手里。
无论是多么微不足道的沧海一粟,命如草芥的村民,命,都是自己把握的,不令神鬼干涉半分……可真的如此吗?
白昭暮松手,薄纸轻飘飘落在地上。
命不由己者众矣。
比如牢中那位。
关无寄已被人栓上铁链子挂了起来。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寻思着,开口道:“其实安魂引,我也不是不会给你们,好好说话还是可以的……”
来人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脚,巨痛袭来,关无寄紧咬牙关,手腕处青筋暴起。
“你搞清楚,是我们在命令你,不是求你。”
“行,放我回去,我带你们取安魂引。”
关无寄藏起眼底一丝狡黠。
守在狱外的诡辨,不多时又看见一众人拥着关无寄走出,他身上挂着铁链,步履沉重。
关无寄谎称回去取安魂,自然也是为拖时间罢了。待他辗转回桃源,也未取来安魂引,那众人早对他失了耐心,不听狡辩,重新拖回牢中。
到这时,他依旧没见着子令的身影,倒是先碰见司徒钰了。
关无寄是挂在牢中碰见司徒钰的。
彼时灯火阑珊,地下晦暗潮湿,夹杂着一丝丝血腥气,门被推开一条缝,光影投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那边,走进来个人。
司徒钰衣冠楚楚,面色却极糟糕,看来前阵子重伤的消息不假。
他手握一条鞭子,走到关无寄面前,用手柄拍了拍他的肩,笑意温和:“安魂引你什么时候交都可以。”
“不过在你交出之前,就得委屈委屈了。”
见他退后一步,关无寄隐隐觉得不祥。
鞭子扬起,再重重落到关无寄胸前,巨痛与鲜血一并炸开。
他几乎咬破了唇,未呼痛一声,司徒钰将他扭曲的表情看在眼里,笑容越发舒展。
“这鞭子上,涂了毒……感觉如何?”司徒钰来回摩挲着手柄,散出的血腥气,令他很是兴奋,“关无寄,我早说过,不会亏待你。”
那时,诡辨正穿梭在牢房之间,急急寻着关无寄的位置。
这地方跟个迷宫似的,曲曲绕绕,她寻了半柱香的时间,依旧没有一点头绪。
“糟。”
一间间牢房交叠成深不见底的炼狱,无尽黑暗中,诡辨恍然一惊——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