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北大军锐气不减,马不停蹄冲过最后一道防线,即将进入烨族营地大开杀戒时,子令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当时,已进入了黑夜。
子令忽然转过身,问身旁几人:“你们知道一个词叫四面楚歌么?”
众人很快反应过来,子令颔首道:“那我们现在,就让他们体验一回这样的感觉吧。”
他和将军说了几句,之后,将军指挥军队分散向四处,围拢烨族营地,每个人都打起火把来。
夜色中,有个烨族兵闻声,探出头看了看。这一看不得了,四周环绕着星星点点的火把,密集连成一线。
“都醒醒!我们被包围了!”
营地内顿时混乱嘈杂起来。
营地外,子令叫上几个人陪他一同走进去。彼时,烨族族长也醒了,正站在帐前,面色凝重地向远方眺望。
子令走到他面前,“如您所见,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但我琦北向来宽厚仁慈,若族长大人能稍作配合,我们都好说话。”
他话说得客气,却摆了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看得众人心底寒冰。
“那你且说。”
“琦北的三皇子在你们这吧。”子令道,“这边的条件是,要么交出他,要么告诉我他的去向,并不再庇护他。”
族长心里一盘算,真是个两难的问题。若是让司徒钰落在他们手中,那日后同琦北打的仗,便没几分胜算了。
再者,琦北大军都已围了过来,就算交出司徒钰,大军也不一定会放过他们。
族长冷笑道:“你们琦北的三皇子,跑我这来问作甚?”
子令:“您心里明白。”
若无十足的把握,又怎会率大军杀上门来,这么想来,咬死不认只会自讨苦吃,族长便换了个口气:“司徒钰近来没与我族待一块,我上哪把他提到你面前?”
身后,将军与众兵听闻此言,皆倒吸一口凉气,看来司徒钰叛国一事是真的了。
子令语气淡然:“这些不必与我说,您只需知道,今晚,司徒钰和您族,必须牺牲一个。”
“我知道他的动向。”族长当即扯了个谎,“前阵子他和我说要去西江湖,现在已出发三日,应该刚到,你们去捉吧,这事我们不干涉。”
族长答完,四下环顾琦北大军,试探着问道:“那您何时收兵?”
司徒钰明明就在这营帐里,既然族长不肯坦诚相对,那只好这般了。子令心底冷笑一声,开口逼问:“那族长方便告诉我,他去西江湖是做什么吗?”
“他又没告诉我,我怎知道。”
“那这个消息,你是从哪听闻的呢?司徒钰亲口告诉你的还是打探来的?”
“他自己说的。”
子令直视对方的眼睛,目光凛然不容一丝闪躲,再问:“他只告诉你去哪,却没告诉你作甚,说明走得很仓促啊。”
“是啊,他那会儿急得很。”族长随口接上。
子令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许多,问得对方晕头转向时,猛然回转话题,绕到了原来那个点上:“他去西江湖,是去取宝物,还是会见门派,还是暂时躲藏,依您看是怎么回事呢?”
再三逼问下,族长只得无奈答道:“我猜他是躲着去了罢,八皇子,您反复问我,我问谁?我方才不是说了,司徒钰什么都没告诉我。”
“看来司徒钰是个嘴巴很牢的人哪,态度也够傲慢的,您反复询问,他竟连句话都不留,这真是......呵。”
“是啊,怪招人厌的。”族长下意识附和了声,还未察觉到不对,子令的脸色已经变了。
他抬手一招,大军纷然冲进来围住营地。
“八皇子,您这就言而无信了。”族长竖眉。
“言而无信的是你啊。”子令摊了摊手,不卑不亢道,“方才您和我说,司徒钰走得匆忙,来不及多说什么。而后,我提到反复询问四个字时,您也点头了,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还是,司徒钰根本没走?”
族长目光一直,中计了。
子令身旁几个侍卫已在心底啧啧称赞了起来,这八皇子设的好一手局。
不容族长多解释,大军已冲上来开时厮杀。
最后的混战称不上顺利,但也让琦北占了势头,烨族一晚被剿灭了大半,族长带着所剩无几的人突出包围,向北域老巢逃去。
而司徒钰第一声喊杀响起时,早已收拾行囊准备开溜,却在跑路时来被流矢射中了小腿。
逃亡路上,烨族自身难保,根本无暇顾及司徒钰,他一个人也跑不远。
子令往北方看了眼,估摸着司徒钰应该就在不远处,拖着他那条残腿一点点向前挪。
身后,营帐在熊熊烈火中燃烧,火光尽头,跑来一个散发的女子。
有人喊了声:“这不是司徒钰那未婚妻么......”
“关无月?”子令闻声心头一喜,走去后,却撞上她满脸魂不守舍的疯癫模样。
子令安排人手将关无月送回桃源,吩咐了几句,继续带兵北上,追击司徒钰。
桃源。
一盏灯,一张桌,兄妹两个对坐。
关无月眼神空洞,絮絮叨叨诉说着:“我被抓进烨族营中了,他们奉司徒钰之命,待我极好。”
“后来琦北的兵杀来了,司徒钰死死拽着我,说要带我一起逃。那时候很混乱,刀光剑影啊,喊杀的,放火的......他一直抱着我,把斗篷罩在我头上挡住视线,不让我看到那战乱的场景。”
“可我对他已经失望至极了,我不想和他一起逃,我死命挣扎,当时想,就让我死在这混战中吧,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对他失望至极,疼痛深入骨髓,却分明知道,他一如既往爱着自己。
不然他逃亡时怎会携上她,毕竟事到如今,关无月这个人,已对他毫无利用价值可言了。
混战中,他以身护她,腿被飞来流矢射中,猝然跪在了地上。
关无月都看见了。
后来,她从司徒钰怀中跌了出去,一阵风将大火吹来,在她转身之际,隔绝了两人视线。
待大火被扑灭时,司徒钰也不知何去,她起身,绝望至麻木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