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关无寄见她垂首缄默,便唤了她一声。
“你恨司徒钰么?”
无月凄然道:“当然恨了。”
想起奚明楼挂满白布的场景,悲愤瞬间将她整个人席卷,她紧紧攥着拳头,闭眼。
“那么,我和子令处置他,你不会有意见吧。”关无寄道,“恶有恶报,这是他该受的报应。”
无月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痕,泛红。
她点了点头,“我都知道,我不会拦着的。”
“处置他有些困难,我想请你帮个忙,不知你这能不能接受得了。”
关无寄问着,心中略感担心,无月毕竟也曾对司徒钰动过真情,现下,让她帮忙处决司徒钰,着实挺难为她的。
出乎意料,无月却静静坐着,对关无寄点了下头,“你说。”
关无寄便将东门那一事告知她,又道:“我们现在将司徒钰往皇城东门赶,但他聪明的很,不会自投罗网。”
“我们现在想了个理由,告诉他皇城的人都被解决了,烨族留下一手,在东门布置了阵法,让他安心回皇城。”关无寄说着自己都笑了,“这听上去,当然挺不现实的,怎么叫他信呢。”
“我想,司徒钰这个人狡诈得很,定不会轻信此言,往日听说他连自己的属下都信不过呢。但有一个人不一样。”关无寄望向无月,“他既然如此在意你,那便劳烦你去引蛇出洞了。”
无月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带着这个理由去寻司徒钰,将他往皇城引?”
“哥,其实你这个理由编的太夸张了些,昨日烨族刚被打了败仗,过几个时辰突然又占领了皇城,精明如他,怎会相信?”
关无寄也叹了口气。
关无月拍了拍关无寄的手背:“你放心,我了解他,我知道如何应付。”
关无寄看了她一眼,心上止不住地担心:“若是露馅了,记得快跑,他伤了一条腿跑不快,你轻功了得,这点哥信你。”
无月却面色寡淡地摇了摇头:“他不会伤我。”
司徒钰杀了全天下的人,都不会动关无月半分。
待关无寄走后,无月从袖中掏出一只香囊,上面还残留着自己的体温,摸上去热乎乎的。
眼泪忽然就砸了下来,在丝料上晕染开一片,她双手一颤,香囊掉在地上。
那一夜,烨族被彻底打回北域老巢,琦北大获全胜,将士们打了一天一夜都累了,回去倒头就睡,次日再欢庆。
而司徒钰带着腿上的伤,逃了一夜。
身边人本就所剩无几,见他残了一条腿,跑得慢,也都顾不上他,各自一溜烟儿跑了。
司徒钰平日里就不得人心,恶鬼般的管教方式,令手下们见他如见虎。此时,看这老虎中了圈套,那群人能逃的便全逃了。
司徒钰一人在夜色中行走时,忽听远方传来一道女声,似乎在喊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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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令让阿欢捎去消息,告诉关无寄兄妹司徒钰的逃亡方向,无月听到之后,便向那边出发了。
司徒钰若是没跑远的话,她很有可能寻到他。
正想着,她喊了几声他的名字,突然听见应和声,无月一怔,那确是司徒钰的声音。
“阿钰......”
她忍不住低呼道。
几乎是出于本能,她循着那声音跑去,步子越来越轻快。此夜无云,眼前是明月星辰,耀眼夺目。那一瞬间,她感觉自身已经摆脱了所有苦痛,抛去一切糟糕的记忆,万籁美好得恍若初见。
跑着,泪就顺着脸颊流下来了,被深冬的风一吹,冷得生疼,硬生生将她的思绪拽回来了些。
司徒钰就在眼前时,她顿住脚步,一时不知说什么。
司徒钰却先开口了:“无月,你终于来找我了。”
关无月当时在想,如果什么都没发生过,在如此明朗的夜色里相会,携手奔逃,该有多好。
但某些糟糕的回忆一股脑漫过胸膛,她猛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正色,对司徒钰道:“阿钰,我来是想告诉你个消息。”
“族长假装溃败退回北域,但还留了一部分人,扮作平民深入皇城,在东门摆了个阵,说要等你回去。”
“这一切都是极其隐蔽的行动,因为之前消息走漏太多了,故而这次没和你手下打招呼。那日我被他们抓去,假装昏睡时,听到了这桩事。”
司徒钰也没怀疑她说得是真是假,顺着问道:“他们在东门摆阵是为什么?”
“烨族阵法是凡人看不到的,他们若是建立完成,便可达到封城的效果,届时整个皇城,都将成为烨族的掌中之物。”
关无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他道:“所以你明白我为何要同你说这桩事了吗,我宁愿你去当皇帝,也不愿琦北沦为烨族的土地,所以,拜托,你一定要前去阻止他们。”
“东门的守卫已经被他们解决了,但西,南,北三门还留有重兵,你回去千万小心。”
司徒钰当时心底正打着算盘——可以从东门回到皇城,向众人解释清楚一切,再借烨族的结界威胁司徒安一把,完事后,这皇位妥妥的属他。
得了皇位后,这军权把握手中,也不犯着和那群老家伙们磨嘴皮子了,无月若是不高兴,随时发兵端了烨族这群蝼蚁。
司徒钰凝视着无月的双眼,问道:“你之前不是不希望我当皇帝么?”
“我是说过此话。”无月道,“但我也说过,我会扶持你登上这个皇位,而后隐退。”
她踮起脚尖,双手轻搭着司徒钰的脖子,献上一吻。
温柔永远是女子们的利器。
她缓缓移开唇,在司徒钰面前吐气如兰地道:“随我去吧,我会一路上帮你解决他们的。”
“阿钰,请全心相信我。”
无月来时便牵了一匹马,与司徒钰一同骑在马上,连夜向皇城奔去。
到了东门前,司徒钰感知到一阵强大的阴气弥散着,周遭确实无人,也不见有几个守卫和巡兵,无月说的,想是真的了。
眼前是两条路,一条笔直通向皇城东门,另一条远远延向乡间阡陌,无月牵着他的手,又问了一遍:“阿钰,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去皇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