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无寄在一旁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暗自叹了口气,目光淡然如一滩清澈的湖水,看破红尘之态。
想起前阵子对寒香许的诺,他还是走上前去。
他和寒香说过,不必委屈自己应付男子。而如今见她如此举动,想是在这红尘里混久了,已然麻木,风流成性。
“恭喜门主,来,先随关某去喝好茶,歇上一歇,待会还有一轮。”
他满面堆笑,将门主请了下去,门主脸上还尽是不情不愿。
擂台前,费伍又高声招呼起下一局的比试者。
......
“好,现在已经到第一轮最后一局了,抽到这局的人呢,签上是空的,什么都没写。”
费伍卖力地喊道:“但这可非意味着没安排对手,而是,现场随机挑一个出来!”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关无寄脸上,关无寄向众人挥了挥手,笑着走上擂台。
走上台,将那根签向众人展示一番,众人纷纷拍手感叹,甚至有人嬉笑道:“要是同关掌柜打,打不过没酒喝,打得过是不是也没酒喝?”
“哎!这什么话呢。”关无寄道,“各位侠士,想来与关某过过招的尽管上前一步,走到这台下,我将这根签丢下去,给谁抓到了,谁就上来一展身手!”
不多时,台下已聚满了一群人,陌尚大致数了数,竟有三四十人。
关无寄将签攥在手中,沉思往哪个方向丢,待众人耐心磨尽时方才举起了手中签。
签尾放了一簇羽毛,好让其飞远些,签头被打磨过,怕伤着人。关无寄站在高台上,那签如箭矢般飞了出去,落下人群的前一刻,人群沸腾,伸出手,争先恐后奔去。
刷的一声。
费伍回神时,已有人抓住了那跟签,他上前请人时,竟发觉是个蒙眼还披着斗篷的家伙。
蒙眼,竟还一举取下了签,费伍忽地替关无寄捏了把汗。
“恭喜!那么,接下来就敬请赐侯......”
费伍一句话未念完,便被关无寄一声惊呼给打断了。
抓到签的那人站在关无寄面,虽蒙住面,头上还罩了斗篷,依然被他辨了出来——
苍白的皮肤,棱角分明的下颚,以及未被斗篷遮住而散落在外的一二丝卷发。
此人背对着众人,众人什么都瞧不见。
关无寄上前两步,站在他面前,靠他极近,伸手扯下他蒙眼的布,笑了。
“小子。”
一双墨蓝的眼露了出来。
欣喜之色初露时,关无寄却话锋一转,变了语气:“皇上微服私访,实令关某这破酒庄蓬荜生辉。”
子令收起欣喜眼神,关无寄知道慌了,道:“好好好。咱也是歃血为盟的兄弟,是吧。”
那么多人中,能以惊人之速,一举取下那签的人,向来也只有子令了。
“你小子是不是老早就想同我比试比试了?看我功夫没你行吗,那你今日可看好了。”
“不是。”
子令出声道,“我抢这签,不过为的是走上来,近些看一眼故人。”
“仅此而已。”
费伍等在台下干着急,见两人磨磨唧唧许久,也不好催。
关无寄抓了把脑袋,见人群已催促起来,便不同子令叙旧,示意他往后退几步。
“今日我碰上的,可是一位高手,他方才与我商量,要蒙眼与我过招。”关无寄走上前,对人群解释道,“不过他蒙双眼,我至少也得蒙上一只眼,公平起见。”
子令这般裹得严严实实走上来,就是为防被人认出。而那双标志性的蓝眼睛,又怎能展现于众人面前。
子令头戴风帽,正背对着人群站着。关无寄同众人解释罢,走上前在子令眼前缠上布条。
绕了一圈,在脑后打了个结,再小心翼翼地将几缕散出的卷发绕进去,塞严实。
子令知道他在干什么,报以一笑。
费伍也取来一条布头,裁成眼罩的形状,递到关无寄面前,关无寄蒙住自己的一只眼。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各退后一步,拉开架势,台下呼声一浪盖过一浪。
关无寄却突然放下招式,走到人群前,道:“各位想想,打架不用眼看,那靠的是什么?”
几些内行人已叹了口气,知而不言。
“靠这双耳朵啊。”关无寄指了指头侧,“所以,还请各位平静一下。”
“关掌柜是个仗义的。”
关无寄好歹还有一只眼能用,而对手双眼一抹黑,只能靠双耳辨别关无寄的位置与招式,若是场下过于嘈杂,岂不是让关无寄占了个大便宜。
众人纷纷叹服,场上也逐渐肃静下来。
关无寄取出解愠,子令也取出一柄剑来,关无寄轻声道:“这回总是自己的武器了吧?”
子令颔首:“明妃遗我的。”
铛的一声,剑锋碰撞,第一回合就此拉开序幕。
台上两人集中精神,一攻一守。那蒙眼人身形灵活,旋身间轻盈有如鹅毛,又仿佛有未卜先知之能,一侧身,轻而易举躲过关无寄刺来的剑。
再向后一仰,同时飞速出剑,动作极是优美。手腕翻转间,剑锋已逼近关无寄的脖子。
关无寄向来都是睁着两只眼打斗,这会蒙住一眼,明显感觉对于位置的判断与感知,顿时下降了好几个台阶。
世界仿佛由立体变为平面,他不知子令身处之地,离他或远或近。
那小子灵活得很,躲得那叫一个快,关无寄的剑每每刺不到点上。
关无寄暗自苦笑。
和挚友过招纵然酣畅淋漓,但也不会下多狠的绝招,生怕一剑收不住,就伤了他。
束手束脚的,多有妨碍。
子令兴许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与关无寄错身而过时,轻声道:“放开打。”
继而,耳畔响起破风之声,转瞬,解愠已出现在子令身侧,正要指向他喉咙时,他再次向后仰去。
台下观众只见那蒙眼人后倒,手臂撑起身体,两脚飞起踢向关无寄。
关无寄闪躲之时,蒙眼人一骨碌爬起来,提剑冲上前,手臂横架,运转剑锋向右斩去——
又是“铛”的一声。
两把剑交叠在一块,两人暗自使力,关无寄的手腕已发起抖来。
他想起那日两人坠崖,子令一手稳住两人之重的事,心知这力道上,自己也远不及子令,便松了松手,打算后退,准备新一轮攻势。
他这么一松手,子令没收住力,整个人向前冲去,眼看着就要坠下擂台,关无寄下意识伸手,揽住他的腰。
奈何冲劲儿太大,他又站在擂台边缘,脚跟不稳,最终竟是两人一同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