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当孔涟告诉他的时候,他就强忍着怒火,以免落了对方圈套。
可如今一切都表明,叶珩真的曾甘愿为了那个人放弃活路。
分明两人当年在秘境时,他可不是那么个毫无志趣的样子。
他甚至还会……逗自己。
他无法把沈言玉所说之人,与自己熟悉的那人勾连起来。
叶珩没想到他跟沈言玉谈完出来,马上就要跟自己“翻旧账”。
他愣了愣:“怎么忽然又提起了?”
“……”
席於沉默,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但心里还是不大痛快。
“所以你们到底聊了什么?”
叶珩扫了眼这一圈的屋子,挑了靠中间那间进去。
“聊你当年之事。”席於跟在他身后,“后山那条灵脉,是你带来的。”
叶珩脚步一顿,随即了然点头:“难怪钱掌门会想到传位给我。”
那条灵脉他接触过,现在一想,确实与一般灵脉有些不同。
钱掌门估计是觉得连灵脉都能说给就给,他背后或许有人。
金云宗的八千万债务,说不定就不用愁了。
叶珩暗暗佩服原身,同时也很佩服钱掌门。
也不怕他一百年没出去,已经死在了里头。
叶珩估摸着原身的性格:“当时我既决定给你们,便也应该不计较这些。”
“你当时都没想过要活下来。”
两人进了屋,席於的话让久未住过人的屋子,添了几分寒气。
叶珩语塞。
虽然这不是他做的事,但在仙尊眼里,那就是他。
他还是体贴的决定,再给仙尊喂一口定心丸。
“所以若真有那么一个人,那绝对是个混蛋。连我这般好的性子都会被他逼到绝路。”
前半句让席於抬眼,后半句又让他无言。
他沉默了下,最终道:“双修之事你考虑下吧。”
“唔咳咳咳!”
叶珩刚给自己倒了杯茶,直接呛到。
他惊疑地看向席於。
他跟沈言玉绝对说了别的什么!
不然怎么一出来就要双修了?!
他可没单纯的认为,席於说的是什么单纯的灵息交互。
可他自问与沈言玉还算交好,他何至于害自己至此啊!
他错开目光,眼神下意识有些闪躲。
席於见他那神情就知道他心里有鬼!
至于这个“鬼”,他从前误会,如今明白了,却更加无解。
可他也不敢逼得太紧。
但一想到他此番沉默算是拒绝,心里隐隐又泛起点恼怒。
他早不是当年那未识罗敷的博山炉了,被他随便点根香,就能撩起一大把火。
他瞪了叶珩一眼,用力一拂袖,背身扬长而去。
叶珩察觉到他气息起伏,抬头瞥见他怒气冲冲的背影,也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的反应在对方眼里代表着什么,脸上不觉染了抹色彩。
他是没跟男人交往过,但男人间双修要做些什么,他也不是一无所知。
若只是普通的灵息交互,两人做的够多了,以席於的作风,他想要直接抓住自己就上了,哪还会这般询问他的意见。
可若是真的双……
叶珩不觉脸上有些发热,他在椅子上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师尊。”
不知过了多会儿,谢牧从屋外探头。
叶珩抬起眼,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师尊,弟子已经复习好了功课,师尊可以检查了。”
叶珩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笑了下:“以你的悟性跟定力,以后修炼必然也不会落后于其他人。”
谢牧敏锐觉察到什么,走到他身前蹲下。
“师尊不检查了吗?”
叶珩感慨他的细心,略一点头:“让我看看你的剑法。”
谢牧脸色微妙一变,又被他飞快盖住。
他站起身来,转身去关上了门。
再折回时,叶珩已经换了个姿势,单手支着脑袋,一脸平静地望着自己。
对上那张脸,谢牧的心不可遏制地快跳了几拍,他漆黑的眸子闪动了下,取出长剑,随手挽了两个剑花活动手腕。
叶珩看着剑锋在空中划过时的姿态,眸子微微眯了眯,但很快又恢复那淡然神色。
谢牧试过了剑,便凛神摆出一个起势。
那是他自小就练的外门弟子基础剑法,虽然寻常,但因使得娴熟,也隐有几分风采。
他注意到叶珩在他挽剑时微微挑起的眉头,退开两步,使了一招最基础的剑势。
叶珩唇角微扬,勾起的弧度却让人捉摸不透。
谢牧剑随心动,没有动用丝毫灵力,却依然如白龙游弋,泛出阵阵寒光。
忽然他手一刺,长剑发出一声铮鸣,随即脱手飞出,“锃”的一声钉入房柱。
他墨衫回转,反手一掌猛地拍向自己丹田。
叶珩眼神陡然一凛,一道灵力迅速飞出打断了他的动作。
“你做什么!”
叶珩从椅子上起身,惊疑不定地瞪向谢牧。
谢牧被他一击扫开径直飞出,撞上门扉,“哇”的呕出一口鲜血。
看着那抹鲜红,叶珩觉得眼神刺痛了下,随即神情愈发冷厉。
“说话!”
谢牧忍着痛,费力从地上爬起。
听得逼问,他身子一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垂着头背脊僵直,如一柄刚直的剑,宁折不弯。
“师尊不想弟子修炼,所以弟子便自废筑基。以后也不再修炼,只安心为师尊排忧解难。”
“……”
沉默,屋中沉默的气氛像浓重无法化开的瘴气。
叶珩冷眼看着他说完后,对自己重重一拜。
因为过于惊怒,叶珩险些笑出声。
他噙着嘴角,冷冷反问:“那没了修为,你又如何替我办事?”
谢牧不语。
叶珩继续开口:“再以我如今元婴境界,又以你百年寿数,你能替我分忧多少年岁?”
谢牧绷紧的背脊,如弓弦轻颤,依旧没有起来。
叶珩盯着他,眼睛不觉有些发红。
他深吸了口气,还是忍不住嗤笑了声。
“我教你数月,你当真是一点都没学到。”
谢牧一顿,未及想明,便听到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滚。”
这话平静地听不出任何情绪。
“待我说第二遍,你我师徒缘分便是尽了。”